她緩緩地重新睜開了眼睛,仿佛全世界都被她拋之腦後,除了戲以外,就隻有她自己。
她不想讓,也不會讓演技成為她的破綻。
圖子肅舉著擴音器喊道“第四十八場一鏡一次。”
場記老師“哢嚓”地一下打板,“action!”
梧桐樹的落葉五彩斑斕地鋪了滿地,金黃與枯褐的色彩鋪了滿地,許春秋穿著白色的帆布鞋踩上去,傳來嘎吱嘎吱的清脆響聲。
她背著帆布包從畫室走出來,攝像老師湊近了上去,給了她一個麵部的大特寫。
許春秋的眼睛在秋日裡的陽光和煦的照射下,玲瓏剔透得像是玻璃珠子一樣,簡直讓人移不開眼。
從稀鬆平常到不可置信,她的目光微微閃爍,陡然急轉的兩種情緒在她的眼睛裡一閃而過。
梧桐樹下的長椅上坐著一個穿深色襯衫的背影。
枯黃的葉子打著旋地告彆頭頂的樹枝,輕飄飄地落在他的肩頭,他坐得筆挺,正在低頭翻看一本外文書。
許春秋的呼吸漸漸地亂了,她冒冒失失地穿過車行道,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一步,兩步,她朝著那個背影的方向飛奔而去。
圖子肅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如果不是事先她和自己打好了預防針,單憑這一段表演根本就看不出來她失去了過去五年的記憶。
有些人天生就是為這一行而生的,無論經曆多少磨難多少坎坷,無論重新再來多少遍,都是一樣的。
許春秋飛跑過去,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眼看著就要離他越來越近,可是她的步子卻偏偏遲緩起來,這一段的表演很細膩,激動的狂喜與一瞬間的遲疑彼此交織在一起。
她停下腳步,吞咽了一口唾沫,輕輕地、慢慢地伸出了雙手,從背後遮住了那個人的眼睛。
是他嗎,她朝思暮想的紀先生,是他嗎?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清清脆脆的一聲“哥?”
副導演偏頭去附耳對圖子肅說“許春秋就是許春秋,這個台詞功底真不錯。”
圖子肅不動聲色地點一點頭,繼續看著。
卻見坐在長椅上的金翔如同一個工具人一樣,不加思考就合上了手上的書,隱隱有些不自然地推開了她的手。
他轉過頭來,一張陌生的臉。
那不是她要找的人,許春秋的心裡咯噔了一下,就連脖頸上的青筋都在微微地抽。
這一場戲她私下裡打磨了許多遍,每一個細節好像都成了肌肉的記憶,自然而然地順勢而出。
這樣的對比之下,金翔的演技就顯得單薄而沒有誠意了。
他轉過頭來,無功無過地說出劇本上的台詞“同學,請問你是誰?”
許春秋觸電似的縮回了手,細而白的手指緊張地絞著帆布包的帶子,希望與失望、雀躍與低落,仿佛都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她強顏歡笑地抬起頭,眼眶驀地就紅了,水光盈盈的。
“對不起同學,我認錯人了……”
還不等這一鏡演完,圖子肅就皺著眉頭,抬手把擴音喇叭湊在嘴跟前“哢。”
“不行,重新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