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麵色比方才自然許多,嬌笑道,“您說笑了,誰人不曉得納安皆是金主兒?若是欺負李公子入行尚淺,我這鋪麵還不得折在手上,且放寬心便是;再說諸位一行方才挑的錦織,那可皆是上上之選,諸位當中自然是有明白人,若是放心不過,便令那位掌眼過後再選不遲。”隨即掌櫃的朝一眾繡娘招手,示意將各自手中錦織亮出。
“文和,還請仔細瞧瞧。”男子話音剛落,便從座位之上站起位富態的中年商賈,點頭過後,便站在一行繡娘邊上,從左至右順次看去。
一連十來件,富態商人皆是搖頭不已。
以他的眼光來看,這十來件錦織,隻可勉強稱之為蔽體之衣,若是購到手頭扔到納安街上,未必能賣上價錢。更不要說什麼精妙龐煌流水自然,同這些件錦織更無半文錢乾係。
而行至末尾處時,富態男子目中卻泛起些神光,不由得仔細打量下去。
男子停足之處,恰巧是秦溪靈與宮枕雪二人手中錦織。
“針腳細膩勻稱得當,且錦織中所謂的富麗堂皇,躍然袖間,上品。”
二人終是將高懸在喉間的心肝放下。
可宮枕雪卻發覺,場中並無殷卿的身形。
“官人不如瞧瞧這件。”場中有輕靈之聲響起。
女子煙視媚行而出。
身著錦織,將大半肌膚坦露在外,吹彈可破。
微胖男子登時改口,“李掌櫃,我以為這件最佳。”
殊不知醜鄙男子微微一笑。
“文和,莫非你當真以為,我對錦織一竅不通?”
黃從郡外,一位十二三歲的小車夫正睡得酣爽,卻被一位醜鄙男子拍醒,睡眼惺忪地將馬鞭揚起。
“徒兒,為師想給你講個道理。”馬車之中盤坐的這位,正是方才鋪麵之中的李姓商賈。
“師父請講。”小車夫雖是大夢初醒,卻仍舊規規矩矩地將馬車停下,靜候師父提點。
“錦織衣裳如同文章,需得以細針慢縫,平心靜氣,步步不可錯。假若運針本事不濟,即便是再使手段拉攏旁人,玩些見不得光的心計手段,踩他揚己,也隻是徒勞。”
“做學問亦是如此,腹中若是真有浩海一般的文墨,自然不愁在文壇之中揚名立萬,若是隻曉得一味引人耳目,收結黨羽,圖一時如潮誇耀,也隻不過是曇花一現,留為笑談罷了。”
“那話咋說來著?”男子撓頭,似是一時半會不得記起。
趕車少年接過話頭,笑盈盈道,“即便有無恥小人僥幸將同行排擠下去,末了也成不了眾人口中的大家。”
“本事不濟。”師徒二人異口同聲笑道,馬車濺起一路殘雨,杳杳過青山。
馬車後箱之中,有兩件針腳縝密,金絲泛紅的錦織,雖是裹得嚴絲合縫,卻依舊燦燦如鳳臨凡塵。
煌煌若君子之明。
願天下有誌之士皆得自在,
願天下行文之人皆守本心。
願天下少些蠅營狗苟,多些本心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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