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走得不快也不慢,行過一個時辰,才堪堪走到江流末遊,距夏鬆國境,也不過差上百來裡路程,卻是輕輕擺手,衝後頭緊緊跟隨的林木道,“拂雲叟與十八公兩位,莫要再送了,我還得去夏鬆見個人,如此聲勢浩大,未免太不給人留麵子,喧賓奪主,可不是我這年紀的人該做的,偌大排麵,還是留與年輕人合適。”
話音落下,身後竹鬆竟是伸出枝條,學人模樣抱拳行禮,隨後緩緩退回。
還未過邊境,老者猛然拍了拍後腦,自語笑道,“年紀大了,忘卻行走江湖要穩妥,幸好時候不晚。”
夏鬆國門外五十裡,老者遇上了位稚童。
稚童老氣橫秋,老者卻是舉止歡脫,可方一出招,老者便被稚童壓製住,繞是使出一身神通,險些舉拳砸裂了周遭山林,也未曾從身形短小的稚童掌中脫身。
自始至終,稚童隻出過一掌,便壓得老者難以抬頭。
“竟敢改頭換麵成本座模樣,且境界如此深厚,縱觀齊陵夏鬆兩地,除卻老山,無人有你這等厚重境界,你究竟是哪個?”老者遭稚童一掌橫推,身形倒退十餘丈,震得渾身氣血翻騰不已,可嘴上依舊是硬得很。
稚童微笑,又瞅準老者腦門削了一掌,不過並未使出過多力道,笑答:“哪能冒出來那麼些修行界的後生翹楚,齊陵夏鬆數得上的,唯有你我而已。再說你不也改天換地成老夫的模樣了?咱們扯平就得。”
老者原本是稚童,稚童原來是老者。
且不論兩人為何如此,總歸舉動是不謀而合,原本處在五絕之四的稚童改容易貌,搖身變為了老者模樣,而原本五絕之首的老者,也搖身變成了稚童模樣。
變為老者的稚童長出一口氣,怨道,“老山你也是,我變成你這模樣,就算是遇上多年結下前的苦主,狐假虎威,總也不敢動我一指頭。五絕裡數我這修為最為淺薄,根基最弱,況且平日裡總喜歡守住自個兒門前一畝三分地,名聲不顯,你說你裝成我這幅模樣作甚?無趣無趣。”
老人也是變回原本模樣,嗬嗬一笑,長眉抖動開口:“此去一行,你我都曉得所為何事。皆因十載前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如今似乎有破境的苗頭,想來其餘三人也覺察到天地有變,不過此事到底還沒坐實,我便傳音過去,叫他們三位稍安勿躁。尤其是同行劍道的老三,我還真怕他這一去,攪得天下不安寧。”
“這回去到頤章,若是那後生真要破八極,大概會同人動起手來,你這模樣不留於世,借來用用,總能瞞一瞞修行人中的老怪。”
老者言語輕緩,神色更是悠然,隻不過一張老臉,實在不遭那稚童待見,愁眉苦臉聽罷,稚嫩麵皮泫然欲泣,乾嚎不已,“我這是犯了哪門子的太歲,不過是心中有感,便舍棄老窩跑出夏鬆看看,這倒好,叫你給生揪上了賊船,真要是動起手來,劃了我這粉丹丹的小麵皮,那你可得賠。”
而那老者還是笑笑,“賠,當然賠。”
可卻是抬頭看向西南邊沉沉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