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隻不過在白毫山中借宿兩日而已,馬幫便如此舉動,便欲將在下除之後快,可謂難以容人,如此幫派,豈能隨意出入,恐怕是踏入一步便終生不得出外半步。”雖說有毒入體,可雲仲卻是不曾慌張,隻淡然答道,“凡門派立門之本,在乎道義,白葫門門主並未處處針鋒相對,又何苦妄圖將其置之於死地,步步緊逼,始終得不來人心。”
“如此說來,少俠是打算一路走到黑?”那麵容乾癟的文人舔舔嘴唇,言語聲乾澀如枯葉劈啪聲響,陰瘮笑道,“老夫最喜扼死才步入江湖的年輕人,這地界本就不是你們這等乳臭未乾小兒應當來的,既然是懷中有天大抱負,死在其中,應當也不為過吧?”
“我為南牆。”
說罷也不待少年應聲,模樣奇醜鄙的文人掀起袍袖,猛然甩出百來飛針。
馬幫總舵當中,糜餘懷並無丁點睡意,正披著棉袍坐在燈前,同一人飲茶,雖隻是初秋,可此間地勢頗高,夜裡難免有些冷寂,而還未到點碳火時節,比起冬月也是算不得有幾分暖意,故而身著棉袍,用以禦寒。
“今日派遣人手,陣仗算是奇大,料想那少年逃脫不得,”端茶那人眉宇生得軒昂,但麵相為一道由鼻至後頸的刀疤所壞,顯得猙獰,瞧見糜餘懷麵色,不禁寬慰道,“僅是位十四五上下年紀的少年,縱使手段再超同齡者,又豈能是宗師對手,皆知糜供奉算計精妙,又何苦自添煩憂。”糜餘懷冷笑,將手頭燈火放下,抬眼看向麵前人,又將棉袍緊了緊,才緩聲開口,“江湖裡頭的怪事,你我都見過不少,生來目盲的小兒能憑耳力與微弱風向,將官府大牢足足上千步構造記到腦中,且丁點無錯漏;分明是生來單臂半路習武的中年人,練刀一載便直奔半步宗師的境界。我倒是情願那少年平平無奇,可如若當真是平庸之輩,憑那白葫門門主心高氣傲,如何能在山上留宿十餘日?依我看來,那少年絕非尋常之輩。”
那人聞言,將茶水懸在半空,一時蹙眉沉思。
“幫中主隱殺者幾十人,再添上取宗師頭銜已有近十載的梅郎君,這等陣仗照理而言,足矣對上兩位新晉宗師,如若再奈何不得,恐怕那少年武道,已然立身江湖第一流,糜供奉就如此看重那少年不成?”
糜餘懷點頭,近乎是不假思索,敲桌講道,“整座鳳遊郡幫派,儘在馬幫之下,若說頭位大敵乃是那白葫門葉翟,第二層則是山門之中那些位宗師,第三則便要輪到那一男一女兩少俠。前些日子那白葫門廣收弟子,我曾暗中遣幫眾喬裝打扮入隊探查,記錄弟子名諱之人,便是那少年郎。”
“不妨細細想來,近十載之間,葉翟鮮有下山時節,那少俠定然非是親眷,怎能托與如此重職,再者幫派收徒事關緊要,即便是親眷或是故友後輩,就可安能放心托付,近乎從始至終都不曾露麵?”
臉上刀疤猙獰的漢子不語,隻是把眉頭蹙得越發重了些,良久過後才道,“如今再要添人手,怕是有些晚,算算時辰那梅郎君與幫眾已然出手,隻能待到天明時節消息傳來,再做打算。”
糜餘懷合眼,兩指敲打桌沿漸漸放緩,大抵兩盞茶功夫,才緩緩睜開眼來。
“待到天明時節,必殺局已破,不如就趁此夜色再遣一人,快馬去到姑山城附近分舵,再添上兩位宗師,方可得必殺,即便是梅郎君得手,總歸是有備無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