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少年此番卻不複出劍,隻憑腳步避讓軟劍,僅是兩三息之間,便已踏到梅郎君近前,劍柄距後者咽喉,唯有三五尺距離。
軟劍來去之間,劍光再起。
一曰畫眉,二曰登樓。
劍光縱橫,金鐵鏗鏘聲起。
繞是梅郎君憑軟劍抵擋,此中力道實在過於剛猛無前,劍柄險些脫手,原本劍身光滑如鏡,如今亦是有一角破損,踉蹌倒退數步。好在梅郎君亦非常人,硬是憑左肋接過劍鋒,甩動袖中飛刀數柄,將少年逼退,這才堪堪穩住身形。
白毫山中梅花樁,僅是此十餘日間,雲仲便走過百餘回,軟劍阻擋不得,且劍路詭譎莫測,隻可憑身法讓過鋒芒,而後再行出劍,而此番涉險,的確是收效極妙,一劍險些破開那梅郎君肚腸,如今血水瀝瀝,一時難止,滴落到青石路上,響動寂寥。
但那麵容乾癟的文人捂住劍傷,卻是長笑不已,瞧得少年頗有些不解。
“你這小兒身手確是不俗,興許應對彆處江湖之人綽綽有餘,可既是馬幫中人,哪個非是在刀口上舐人血水的主兒,”梅郎君褪去長衫,束在腰間,止住血水外滲,唯著一身單衣,咧嘴笑道,“難得有人逼我梅郎君至此,將手頭這份奇毒用到你這小兒身上,縱是身死在此,也足矣自傲。”
雲仲擰眉,卻覺通體上下已然有些脫力,原本持劍之手穩固,如今卻覺掌中劍越發沉重,眼前晃動不已。
“爺的手段,豈能是那幫且在江湖中未走上幾回險道的小卒所能比擬,”眼見得少年氣勢越發頹靡,勉強拄劍而立,梅郎君不由得放聲笑道,“劍長三尺,可我袖中毒粉亦可傳開三尺遠近,進步遞招,豈能閉住氣息,如此一來,這道毒粉卻是丁點不曾枉費,皆入你腹中,再者摻與先前袖箭之毒,斷然不可得生,倒是可惜年紀輕輕這般身手,卻始終要死於異處。”
往後半句,雲仲已幾不可聞,這道奇毒之猛烈,頃刻間便流轉於四肢百骸,就連經絡當中的內氣亦是滯塞,肩頭分明血水未曾止住,痛楚卻是極稀薄,往來冷涼秋風,已不可覺。
可少年搖搖頭,費力將掌中劍抬起,往左臂狠命一劃,強撐起精氣神,再度踉蹌進步。
分明是強弩之末,可雲仲麵皮,如今皆是猙獰,半身血水淅瀝,順鞋履流淌而下,一步一印痕。
梅郎君瞧見少年舉動,捂住腰腹更是笑道,“既是強弩之末,不知仍能躲閃暗器否?先前那一眾襲殺幫眾,你難不成覺得已然各自退去?”
屋簷之中,十幾道寒光直直而來,呼嘯聲起。
但少年仍舊步步而前,背後炸開數股血水。
劍氣頃刻漲落。
梅郎君頭顱滾地。
客店二層樓中,亦有刀光殺開夜色,且有座足足幾十丈巨陣浮現。
雲仲踉蹌腳步,一腳踢開梅郎君頭顱,自行坐倒,靠到街道旁酒攤桌椅處,慘笑不已。此毒的確非比尋常,一身原本渾厚內氣,也隻得調起區區兩成,堪堪削去同為強弩之末的梅郎君頭顱,通體上下,再無丁點餘力。
天上月色尚佳好,呼來權當作玉盤。
少年通體早已無知無覺,此刻抿抿嘴,輕聲囁嚅。
“如在白晝,還可討口酒水喝,可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