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縱是功德加身,亦不能保留師門遺留之物,更不可護佑同門,使之壽數綿長。”
老僧人捧起茶水,神情不由得黯淡一瞬,雖說是收斂極快,仍舊令在座十幾位僧人看得分明,麵麵相覷,皆是流露出些許悲憫之色,輕誦佛號。
首座歎氣,抿過口茶湯搖頭不已,“不求寺多年未曾出世,此番為佛寶而來,確是令小僧羞愧,乃至三番五次揣測過住持方丈心思,但真邁步踏足這齊陵關外,才大致猜出一二。”
“流寇猖獗,且是暗潮湧動,就連多年不曾出世的不求寺,都已得知佛門七妙當中的木硨磲出世,更何況是其餘盤根錯節的各方勢力,多半早已是垂涎三尺,當今天下,通天物且是如鳳毛麟角,何況是這佛門至寶,縱使外人不知運其必要佛法高深,亦是天下難求。”
老僧猶如入定一般,看向眼前那位麵容和善,且甚為年少的僧人,點頭示意後者儘可暢言,自個兒則是微微眯起眼來,半晌無話。
“依小僧之見,其解有二。”
“一來便是舉寺遷去不求寺周遭,可互相照應不說,再者不求寺乃是古時高僧所立,若打定主意要隱世不出,即便世上五境之人齊至,也未必可將禁製破開,對於鐘台古刹而言,可算得上是一處絕佳地界,可保硨磲不失,又能清心修行。”
未等首座開口,老僧便先行接過話茬,笑容溫吞,“其二則是我鐘台古刹將佛寶拱手贈與不求寺,畢竟即便是一位不求寺當中的堂主,亦能立身在三境,莫說在佛門當中,天底下如今也找尋不出家底如此之厚的仙家。能者居之,強者持之,曆來便是與佛門至理平起平坐的道理,對否?”
講經首座沒言語,隻是站起身來,衝眼前老僧深深行過一禮。
佛經聲聲,繚繞寺院。
不惠屍身荼毗過後,留下三枚舍利,供於佛像金身桌案之上。
“老衲非是那等不知好歹者,自然知曉此理,世上佛門屬一家,這枚木硨磲留於何處,其實本就無差,曾借此物協助故友山門,抵禦外人攻伐,不曾想卻因此事搭上了師弟性命。”老僧人沉默良久,才輕輕開口,麵皮中無喜無悲,甚是平和,“我幼年出家,大半生皆在入世,直到近些年來才將心境緩和,嘗試出世一事,才發現這天底下壓根也無什麼出世入世一說,心境若在安處,縱周遭酒肉銅臭,即為出世,心如不定,每日身在佛堂以裡,仍舊惦念江湖事,便怎也算是入世。”
“而師父師弟,兩人埋骨皆在此山之中,這三日之中,每每晨起都要喚師弟一並飲茶,才發覺師弟已是先行圓寂,萬事圓滿,但依舊覺得心頭清淨平和。”
老僧也是起身,同那位首座深深行禮。
“硨磲乃是在此修行的數輩前賢所留,同代師弟與師父,皆在此地圓寂,此山此水,大漠餘暉,與此處修葺不下千百回的老寺,便是能令我覺清淨之地。”
“佛言公義不可私,佛言渡人勝卻鑄浮屠,可我已是垂垂老矣,隻想守著這些陳年舊事破落器皿,年年歲歲,圖個清淨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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