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來人往,車帳馬匹良多,喧囂愈盛。
王樂菁使竹筷夾起最後一枚蔥花擱到嘴裡,悠悠道來,“其實我還不喜歡錢財銅臭,可人行世間,總不可全依性子來,可以不喜金銀,但不能沒有,否則用得上的時節,便會後悔當初為甚不曾多積攢些。”
“不說是我,未入修行的一眾凡人,亦不喜修行人,與其說是敬畏,倒不如說是恐懼所謂未知事,未知手段,更是嫉妒如你等這般受上蒼垂青的好運人,數感交集,最終演化為涇渭分明。我也不能免俗,觀瞧山上仙家不乘紙鳶即可踏步禦空,恨不得一腳將這等人踹落雲頭,自個兒居之,所以此番我取那尾可點化肉體凡胎的金塢,而將那頭妖物贈與天魁宗,想來也是一樁極適宜的買賣。”
似乎漢子也不曾有那等未卜先知的神通法門,聽得公子坦誠言語,木訥麵皮上又添疑竇,不過很快釋然,微微點頭。
出城二三裡,驛館當中足住有百人,皆著甲胄,雖說不曾外露,但行走時節甲胄動響,著實令人心悸,森冷異常。
驛館當中專司迎客接待的微末官吏,皆是蹙眉不已,分明這足足百來號人皆是家丁打扮,但時常由打腰間露出的森寒長刀,是否見過血水,無人有疑。
此刻那位身形瘦長的惠雁君早已醒得,略微用些飯食過後,便獨自行至驛館三層樓中,摘下腰間刀來,由懷中摸出塊砥石,抽出刀鞘以裡那柄背寬刃窄,譬如柳葉似的刀身遇得砥石,金鐵交蹭聲響不絕。
磨刀可見本事,如手持砥石者兩手不穩,莫說是將整一柄刀打磨完滿,乃至常有適得其反的收效,蹭鈍刀刃或是蹭薄刀身,總難以得心應手。而這位身形瘦高的惠雁君磨刀時節,手頭卻是極穩,每每砥石劃過刃處,觀之痕印齊平,渾然天成。
但不知為何緣故,每逢磨刀時節,惠雁君總要避開周遭人,獨自磨刀,且神情除卻專注之外,常有一抹陰沉色漾開,殺伐氣流轉。
有人叩門。
惠雁君不曾理會,依舊磨刀不止,神情越發狠戾。
而門外那位依舊不知好歹,接連又是輕敲兩三回,隨後竟是推門而入,壓根不曾在意所謂禮數。
刀光抵喉。
王樂菁扭緊眉頭,兩指點在刀背處,將那柄形如弦月柳葉的長刀推到一旁,頗不滿意瞧瞧眼前人,“甭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當初可是你自個兒自告奮勇,前來跟隨本公子,如今卻要反悔不成?”
身後那位中年漢子,仔細觀瞧眼前瘦高侍衛,神情有異,但旋即又是古井不波,不曾出聲。
王樂菁來此,倒並不為其他,不過是要與那漢子商議一番,既知那頭蛇妖蹤跡,如何生擒,畢竟一頭鮮活蛇妖,比起已死蛇妖,功用更多。
瘦高侍衛將這二層樓讓出,不過臨行時節同那漢子擦肩而過,卻停住腳步,並沒有徑直離去,而是冷冷甩下兩句話。
“言多必失,許多東西見過就好,但沒必要說出口來。”
“仙家弟子,亦有夭折者,很了不起?”
中年漢子點頭,目送這位扛刀的瘦高侍衛邁步離去,又瞧瞧那位立身窗前的公子,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