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那位和善公子如此言語的時節,李紫境通常便是撇撇嘴,將研墨兩手停下,憨厚笑道,“公子不曾有那等做生意的天資,就連市井當中筆墨的價錢,都是不曉得個大概,如是我有心,必定要從中扣除些,留待日後娶妻用,想來公子也是瞧不出半點異處。”
“你有,”公子嗤之以鼻,“要當真日後你成了位不得了的生意人,恨不得將家中擺設皆換為金銀玉瑙,還莫忘提攜我這位不學無術的舊友。”而李紫境倒的確是有幾分做生意的能耐,每月月俸錢雖說算不得多,可依舊喜好空閒時節,外出同人做生意,耗費微末價錢購置下幾枚稀罕物件,而後便同城中幾位家中殷實的公子,換多幾成價錢,一來二去,倒是也攢下不少銀錢。
李紫境瞧著銀錢喜笑顏開,雲仲也是微微流露出些許笑意。
很快便是數載匆匆而過,公子接手家中生意,頭一樁生意,公子攜李紫境外出,兩人共乘一架馬車,卻是朝北而去。
仍舊是一處受災地界。
公子神情複雜望向渾身壓製不住戰栗的李紫境,一句話也不曾說出口來。
原來富貴人家戲稱為後山小徑的生意,便是將各地官府調撥的糧餉,收到自個兒手上,當年李紫境所在的那處村落,也是那位生意人做的手腳,將官府撥下的錢財糧米,儘數收歸囊中。
回府過後,李紫境害了急病,大病足有半載,那位公子上門多次,可踏入門裡的時節少之又少。
病疾初愈的時節,李紫境由打病榻之中坐起身來,頭一件事卻是將眉眼抬起,靜靜望著不知何時已然站在眼前的雲仲,微微笑道。
“這便是李紫境的前半生,雙親早故,多年來以為是過得安生下來,卻沒曾想到頭來,如此多年下來積攢無數歡愉,到頭來卻儘數變為千斤重擔,壓得喘息不得,險些橫死與病榻之中。”
“往後那些年月,李紫境就不再是李紫境,而是變成一位手腕剛強,本事過人的能人,名更換過數度,最後的名頭,就是八方街街主。”年輕的李紫境眉眼平和,神情也是自然,朝雲仲緩緩道來,“換成是我,我也會與你一般選擇,百瓊樓中那些位女子,大多是實在無謀生的法子,自願留在樓中,可喬蘭汀蘭,卻是實打實的八方街街主指使下人作惡,不得不委身樓中。”
雲仲蹙眉,望著眼前病容未去,卻是一臉平和的李紫境,終究還是不曾想清其中古怪。
而李紫境也是知曉,搖頭歎息,“我與少俠講一件事,你便會知曉其中大概,置身此間也的確是我施展的手段,但可惜能撐到何時,在下也不知。”
李紫境同雲仲講起,說是古時有頭走獸,人首蛇身,原本性情溫良,從無害人心思,可後為旁人所害,天上仙家不忍,故是令其死而複生,不知為何性情大變,頑劣凶殘,尤喜食人,形如龍首牛身,馬足人麵,為禍四方,後便為仙家所除,魂魄遊無定處,喜依附於人。
“在下本就無德,可仍要在此拜托少俠一件事,我與那走獸皆是知曉,少俠身中有釣魂物件,如若是能施展開來神通法門,可否替在下將此惡獸除去。”
“即便是連同在下性命一並收去,也是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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