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台侯彆來無恙。”岑士驤望見老者頭一眼,便是跳下馬背來,結結實實朝老漢當胸一拳,勢大力沉,瞧得周遭掛甲漢子皆是險些將腰刀拽將出來,可老漢隻是身形微微晃動,旋即便是爽朗笑起,也是遞還一拳結實砸到岑士驤胸前,沒好氣罵道,“還當老夫仍是年富力強?若是無這身甲胄抵住,恐怕你小子一拳挨過,就得背過氣去。”
老漢喚作赤台侯,當年岑士驤尚且年少時節,大元境內有前任赫罕把持,難得有太平年月,便時常同人打擂比拳,自個兒部族實在過小,很快便是無一合之敵,旋即便是前來巍南大部同人切磋鬥擂,同年歲的少年亦是無一人可抵,還是這位赤台侯瞧不過眼去,撇下巍南部族老的臉麵親自登台,竟是當真狠揍過岑士驤一通,不曉得為何便是交情深厚,險些將岑士驤連哄帶騙留在巍南部中。
“老頭子,當年喝的頭一頓酒,還是你這老不羞誆騙的,眨眼卻是近十餘載不曾見著,我膝下三子都已是學會打狼的本事了,的確是許久未見,想想當初比拳的年歲,倒像是昨日。”
赤台侯揮散眾人,同岑士驤走到高坡上頭,此間遍地荒漠,少有草木,盤膝坐到土中,老漢也是感慨,瞥去四下無人,由懷中甲胄裡掏出枚水囊,遞到岑士驤手上,壓低聲道,“此時按理說不允飲酒,偷著由打庭帳城中就帶來這麼一囊酒,淺著點喝,怎麼也得給我留下個半囊。”
“德行,就憑你身在巍南部的輩分,又怎麼會缺酒?”難得瞧見故友,岑士驤也是說起些打趣話,常年身在大漠之中同狼群鬥勇鬥智,早已使得這位漢子褪去當年頑劣輕浮,穩重得猶如一座橫亙原野的荒蕪高川,此刻終是將心弦鬆弛些許,捧起酒囊美美飲得兩口。
“這些披甲的漢子,不妨跟我講講?”岑士驤將酒囊遞還,瞧著赤台侯滿臉土灰,胡須裡頭都是藏起無數塵土飛沙,終究還是將胸中狐疑問出,蹙眉望向老者。
狂風過崗,庭帳之外很遠的高山之上,夏時乾澀粗野的奔湧山風衝散雲朵,斜陽已逝僅是餘出抹嫣紅,儘然層層天。
“胥孟府野心不止在於仙家,你也應當聽聞風聲,大元一十六部,除卻巍南大部幾地,已然是儘歸胥孟府把持,大抵如今嘗到拓土開疆的甜頭,已然很是死心塌地,隻可惜赫罕年紀尚淺,手腕還強不到憑一己之力同胥孟府分庭抗禮,當然是難以穩住人心。”提起此事,赤台侯也是麵皮中老態難掩,長長歎息一聲,試圖憑囊中酒暫且壓住心中焦躁憤懣,狠狠咽下口烈酒,才繼續開口道,“巍南大部何嘗甘願屈從於胥孟府,即便眼見得大勢漸去,大部紛紛倒向胥孟府,也斷然不可忘卻前代赫罕恩情,將大元整境拱手讓與胥孟府這等手段狠辣的仙家宗門,巍南大部寧可死戰,亦不願卑躬求全!”
順赤台侯目光看去,岑士驤望見遠遠庭帳之外,已是有馬蹄聲震,雖相隔十餘裡,仍覺地動天搖,猶如一團裹挾兵戈鐵甲黑霧,瞬息推至城前。
“話說得也差不多嘍,既然是大元正帳召你小子覲見,那這位赫罕雖說尚且年幼,也算很有幾分識人的本事,縱使今日庭帳遭破,也定要將你送到正帳當中。”老漢站起身來,將甲胄托起,朝麵皮冷硬的岑士驤咧嘴一笑。
“方才飲酒卸甲,手腳不便,岑老弟可否替老夫著甲?”
“正帳不缺一個岑士驤,這身刀馬功夫說回來還有你赤台侯的功勞,我留下。”
漢子替老者紮實衣甲,順帶將老者放到一旁的腰刀遞將過去,神情平淡將老漢盔纓捋順,自行翻身上馬。
麵皮上頭塵土疊過極厚重數層的老漢看了眼岑士驤,突然覺得猶在壯年。
那時節草淺雲舒,擂台上頭提著位鼻青臉腫的壯實少年,笑彎一眾兒郎的腰。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