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二層樓梁上,頃刻由昏暗處遞出接連數道刀光。
這刀光不見得鋒銳,來勢卻詭秘莫測,恰似樓中滲入條冷電來,忽而來去,接連曲折數度,才是落在那足有一丈高矮猿猴兩肋處,血花迸濺,直使得那猿猴暴跳,一躍騰空跳上大梁,卻是仍舊不曾找尋到刀客身影,旋即窗欞處又是多出數條刀光,儘數落在猿猴周身,生生砸落地上,而後才是現出身形來,撩起鬥笠邊沿黑紗,微微笑起。
“三境不高不低,殺你足夠即可,隻可惜似乎胥孟府中人,常年累月叫血蒙了眼,眼神未免有些差。”
老翁並不動肝火,委身此間時日愈長,免不得日日遭些嘲笑乃至於欺淩,早已是對於刀客這般言語習以為常,晃動兩回脖頸,“姑娘可莫要自恃天資,瞧不起老夫,饒是你已揣測到老夫乃是胥孟府所遣,也照舊未必是老夫的對手,不過也無需憂心老夫手下無輕重,畢竟府主要的乃是令老夫將你帶回大元,自然不會傷了姑娘。”
酒館外頭狂雨如注。
幾隻燕雀還不曾找尋到地界躲雨,卻是不知怎的落在酒館門前,歪歪斜斜倒將下去。
酒樓之中刀光閃動,已是使得那猿猴遍體鱗傷,老翁也是不曉得渾身添過了幾處傷來,但每逢刀光暫停,披頭散發老翁不消耗費幾息,渾身傷勢就已是痊愈如初,與同樣似是毫發無損的猿猴立身一處,笑意很是鬆散。
反觀刀客的刀與身形,卻是愈發慢將下來,刀光也全然比不得方才那般。
到頭來老翁已是渾然不在意那刀客遞出刀光,索性坐到桌中,拾起一壺旁人還未喝完的酒水來,自斟自飲,還不忘抹去臉上血跡,自在笑道,“既已是強弩之末,何不坐下來好生交談一番,這酒樓裡頭待不得,算上方才炷香光景,毒已是入髓,並無甚解法,倘若是老夫心境不賴,還能令溫瑜姑娘少受些苦頭。”
溫瑜此時的確是動作愈緩,躲閃那猿猴勢大力沉雙臂,已是有些勉強,時常咳出兩口血來,跳出數步,抽身立在酒館門前,冷冷望向老翁。
大抵是溫瑜撤步最末的時節,仍舊有道刀光劃過,轉瞬切落老翁捧杯右臂,酒水灑了一地,可老翁隻是覺得可惜,旋即便將右臂摁將回去,不消幾息痊愈如初,動作也是自如。
“女娃,你是如何瞧出老夫底細來的?不妨從實道來,興許老夫看在府主囑咐的麵上,還能放過你一馬,安分隨我一並前去大元即可。”
“聽說冒狄部已為胥孟府走狗,今日一見,果真是如傳聞所言,”溫瑜使長刀撐起身來,隨言語嘴角亦是淌出些猩紅來,仍舊咧嘴取笑,“我曾聽聞冒狄部族之中有猿奴,古時乃是專門訓猿猴的下人,脖頸處有猿首烙痕,雖說不見得瞧不起猿奴,可你馬腳都藏不住,如何外出走江湖。”
老翁心頭了然,咂咂嘴歎氣。
“猿奴本就是大元最為輕賤之人,況且時過境遷,已是不再憑這耍猴的手藝討人歡心,老夫年過不惑才機緣巧合踏入修行,卻還是逃不過做旁人的手中刀。”
“這些常人都已記不得的舊規矩,少宮主乃是紫鑾宮的貴人,卻是記得清楚分明,老奴代那些大元世代受苦的奴仆,謝過少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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