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把式講究,還要強過劍架勢一籌,原是因劍分兩刃一尖,挑刺抹紮皆是隨心,並無過多拘束,隻求個勢意最高,刀卻是不同,此一刀出的好壞,明眼人望見刀把式,就可大抵揣測出這人使刀的境界高低,一趟好刀章法,必是由高絕把式而出,或是藏鋒,或是走那等憑快取勝的路數,由打人掂刀的架勢,儘可窺見兩三。
也正是唐不楓笑眯眯蹲下身來的時節,那頭坐地也足有一人多高矮的熊羆,正將那樓氏中人皮肉剝開,雖是淺嘗,可依舊有餘恨,又是接連使一對重掌朝屍首拍打幾番,骨裂聲響分明。聽聞一旁唐不楓出聲,當即便是起身吼過兩聲,一掌朝刀客打將過去,帶起無數落葉來,力道最是剛猛,千斤體魄,單掌寬過人頭,自是難以硬撼。
唐不楓雖是被旁人叫了二十餘載的唐瘋子,但這一掌裡的力道,也是引得心驚,連忙矮下身子閃過這掌,團身倒退過幾步來,攥住刀柄搖頭。
熊羆究竟是熊羆,自然是身大力不虧,若是這前掌挨得瓷實,莫說是再鬥,恐怕要被連皮帶肉扯下大片來,大抵抽著腦門上也得給砸得筋骨皆折,再難有招架騰挪本事,隻是可惜,如此一掌由熊羆使出,並不曉得變招。
一掌落在空處,熊羆大抵也是有些靈智,知曉眼前這掂刀人並非是尋常人,起碼比起方才已是被砸碎前胸那人,身手要高出許多,索性也是撇去眼前餐飯,起身撲向那掂刀年輕人。唐不楓再閃,這一撲又是落在空處,卻是將唐不楓身後巨樹掀動,撞得歪斜,樹根險些由深土當中探出,周遭灌木枯枝敗葉騰起無數來,聲勢奇大。
熊羆大抵也是知曉眼前人極難對付,起碼如此閃轉騰挪,接連兩三擊不中,喘息聲愈急,動作也未曾停滯半分,撲殺未中,緊接便甩起一雙前掌來橫掃數度,生生將唐不楓逼到一方長石前,周身皮毛亂抖,直直朝後者撞去。
血水濺落滿地。
唐不楓終究還是遞出刀來,雙足踏到熊羆頭上,順其肩頭下刀,熊羆吃痛抬頭使雙掌尖爪,要將唐不楓掃落在地,而唐不楓踏熊羆後腦再跳,又是一刀劈到熊羆肩頭,旋即跳上長石,收起刀來,神情很是煩悶。
“力道是夠足的,可惜不夠快,更不夠狠,要我是你,頭一掌用的便是佯招,本就是掃著即死觸著即傷的力道,略微減弱幾分,出招時添兩分章法,如何都比眼下強。”
接連出招數度,皆是落空,這頭身形極寬大的熊羆自然是暴怒,更莫說雙肩已被唐不楓刀傷得極重,血水順滿身皮毛濺落,吼聲更甚方才,又是不知疲朝那人撲殺而去。
一線刀光由唐不楓那柄紫鞘長刀當中遊動而出。
似是朝露未涸,深林之中緩落晨光,流轉刀身。
熊羆圓睜兩眼,竟是自行將身形扭轉,並不曾撲到那刀客眼前,反而是接連退後幾步,望起那蒙蒙刀芒,如霧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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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到頭來竟也是顧不得其他,連忙扭頭離去,原路回返。
唐不楓也不阻攔,慢悠悠爬上馬去,順那熊羆身後血水緩緩找去,不消盞茶功夫便已是瞧見口低矮處洞窟,饒有興致打量幾眼,也不曾踏入,而是眯眼朝周遭望去,嘀咕了句心狠,竟是徑直離去。
熊羆洞口處依舊焦糊滋味極重,先前過招時節,唐不楓早已覺察到這頭熊羆後腿傷勢極重,且亦是有焦糊滋味,而今瞧見這處洞窟,再想方才那位樓氏的漢子,分明是刻意將這頭熊羆引到穆氏所在處,自然是心知肚明其中的手段,可謂是極陰狠。大抵便是方才八族之中的參與圍獵之人過多,人多眼雜,不願自個兒留下甚把柄,才是想出來如此的陰損招數來,引熊羆暴起傷人,若是今日自個兒不曾身在此間,大抵穆氏人手,已然是要折損許多。
“胥孟府,十餘大部,還有這八族,果真是各揣心思,卻不知整座大元落到胥孟府手上的時節,距如今還有多久。”
人人皆是惦記著旁人起勢初時,刻意避開些錦上添花的行徑,依附於此等勢力,考量的乃是做事分寸與眼光,乍看之下並無多少不妥,但就依今日樓氏打壓穆氏的手段,在這當中更是要摻雜多少可稱絕戶的陰毒招數,連向來不願揣測人心的唐不楓細想之下,亦是頻頻咋舌,兩眼寒芒起伏。
相隔數裡之外,樓氏千餘騎立身高處,為首漢子將刀重新掛到馬鞍上頭,舉目遠眺,卻是被無數枝椏樹叢遮擋,並未瞧清那熊羆洞窟,神情一時紛亂。
“樓氏穆氏,如何說來也是這大元始祖所立,說那十餘大部起初皆是由八族走出開枝散葉,也算不得是謬言,眼下舉動無亞於手足相殘,著實是令人心頭煩悶。”
“依你所見,我等就應當靜觀不動?”為首漢子身後走出來位鬢發胡須鬆散的老者來,並不掛甲,而是著一身皮毛,袒露半肩,聽聞漢子言語過後,歎氣笑道,“你原是小輩,本不應當同你多說,照族首先前吩咐做事即可,並不能觸及太深,便同你淺言幾句。”
“胥孟府勢大,已然無人可阻,起碼在我等看來,正帳王庭名存實亡,現任赫罕年幼且不說,手頭可調用無礙的鐵騎軍甲胄並無多少,且絕大部族已然依附稱臣,早在兩三載前便是初現端倪。去事已不可補,後事尚可追些許,八族直到如今還不曾有一族俯首,唯胥孟府馬首是瞻,難不成要等到胥孟府攜鐵騎打下大元全境,兵臨八族腹地,才想起低頭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