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李扶安同樣攥緊雙拳,可遲遲也不曾動,正好是趙梓陽攻手被大陣周遭裹攜的洶湧雷光逼退數步之後,才是沉聲開口,到頭竟是伸手死死鉗住正欲再度上前,周身多出數十道焦黑的趙梓陽肩頭,不曉得使過多少力氣,後者肩頭已是隱隱之間滲出些朱紅來,很快被雨水衝散。
滿臉雨水的趙梓陽回過頭來,臉上卻儘是猙獰。
“老子寧可今日走不出這方躍馬潭,也不願撇下手足,日後變為一個退而再退的廢人,一道上山的手足兄弟,即便是今日崩折了這杆槍也未必管用,也好過什麼也不做,就這麼裝傻充愣袖手旁觀,老子學不來!”
旋即轉過頭去惡狠狠盯著萬丈雷光之中七竅溢血的白衣劍客,滿臉猙獰更重,運足內氣力道狠狠進步,朝那座大陣直挺挺轟出一槍。
“去他的狗屁兩人去一人留,真要是漢子,自個兒的事自個兒做,要死在這地界,心上人被旁人娶了去,窩囊透頂,算什麼南公山上的老四。”
一槍接著一槍,就算趙梓陽練槍多年的雙掌,此刻亦是迸出血,嫣紅滿身,但依舊是瘋癲似朝那座大陣上轟上一道又一道槍芒,光燦燦近乎與漫天雷霆比肩,早已隱隱高過三境威勢。
躍馬潭也無風雨,最不濟無人在意周遭風雨,入目所及,儘是雷霆卷動,險要砸折白衣劍客腰,通體衣衫大多化去,僅是剩餘下一身焦黑燙紅的身子,黃龍都已是搏命相抵,瞬息化為原本模樣,展開十丈昂頭朝頂上雷霆迎去,周遭風火輪轉,可眼見也是強弩之末,隻得是節節敗退,眼瞅便是技窮。
通亮雷霆同樣也照亮瞎子麵皮與那雙灰白眼。
強如四境,施手段使得數百道雷霆倒轉,擊碎足有上千道滾雷,奈何招架不住鋪天蓋地漸次而來的噴薄驟雷,接連遭砸翻數跟鬥,接連噴出許多血水,艱難撐起身形,神情之中駭然更甚方才。
即便大元中人,亦無多少曉得瞎子卒乙,究竟師從何人,更不知此人這一手堪稱詭妙卓絕的倒轉法門,乃是由何處得來,多年來替大元部族做過許多事,就連上任赫罕突兀離世,其中都可略微瞧見卒乙的身形,足見本事之高。可眼下這等頂頂高明的手段,麵對萬丈驚雷,卻也是破天荒失手,任憑瞎子如何施展,對於半點無竭儘跡象的雷瀑,全然無用。
遠山之外有車帳急行而來,趕車的車夫已是掄圓馬鞭,朝此間雷光密集到好似泉眼趵突的躍馬潭而來,眼見隻差數裡,倒是苦了車帳後頭那位文人,原來就身子骨薄弱吃不消顛簸,而今這車帳急行顛簸尤重,害得那醜文人趴到車帳窗處,胃中翻江倒海,像是過江龍誤入小河灣,吐之不得,壓之不下。
遠處天邊兩座相鄰數十裡的山間,有道童身形閃動,瞧著也不甚快,不過眨眼之際就能由打一座山山巔,走到另外一座山的山巔,又覺得腹中很是有些饑意,愁眉苦臉摩挲摩挲兩下近來養到愈發圓潤的肚皮,抬頭望向遠山之外無窮雷海遊走,突然生出了很是古怪的心思,於是舔舔嘴唇,連忙加快步子,於是山巒倒退,山巔高數好像朝身後倒伏下來,瞬息十裡。處在雷霆中央的雲仲已是痛得難以叫將出聲來,這般境地,卻是無端想起當年在小鎮牆頭翻看話本時,曾經瞧見過裡頭那位自從入江湖就從無敗績的少俠,難得遇得位本事高過自己的強手,無端於生死鬥之間悟出一式殺招來,往後每遇強敵,大多都可輕描淡寫化險為夷,到頭來吃虧丟了性命的,反倒皆是敵手。
那年秋草香,那年夏褐薄,不知怎麼沒見過江湖的雲仲,總覺得那本很中意的話本,似乎將化險為夷四字,寫得過於容易。
真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