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翟沒再勸,起身不住歎氣,可還是目送雲仲一身青,在瑩瑩白的大雪之中走出府邸,步履維艱頂風冒雪,朝遠處走去。
鐵匠鋪今日大門緊閉,仍有打鐵聲從後院傳將出來,依稀可辨,但還是被風聲吞去大半,消散開來,落在雲仲耳中,仍舊是提起一盒酥來,擺在鐵匠鋪門外,又怕風雪吹散凍實,於是遞出道內氣鎖住,才緩緩離去。
後院打鐵聲斷過數息,而後又是繼續敲打起來,聲聲清脆。
說來也怪,就這等天景,江河冰封,那位撐舟老人仍是孤身等候在江畔,隻是升起爐火,燙起壺烈酒,並未撐舟。
“老人家,風大雪急,早些回家。”
雲仲身上早已被雪片雪塵裹得嚴實,好容易湊到老漢這處避風地,抖去渾身雪,使微僵雙手替老頭添過些柴,似笑非笑看看老人。
撐舟老漢曆來穿得簡樸,唯獨今日一身衣裳相當講究,乃是身黑底綠衣,金紋交錯,端坐在風雪裡,衣不染雪,雪白鬢發半點不動,舉止之間,渾然不似是位尋常的撐舟老漢。
“打道回府不急,小子不妨瞧我像人像仙?”老漢指指自己,很是得意將衣裳下擺撫平,很是和善望著雲仲。
可雲仲避而不答,反倒含笑看過兩眼老人肩頭上兩枚羽片,起身就要行禮。
“謝過前輩借劍兩柄。”
老人臉上笑意愈足,就像瞧見兒孫有成,滿是寬慰,心安理得受過這一禮。
府邸藏書中曾有記,此間天下有山神,彩雲為袖,百草成衣,肩生飛鳥,時時百年不出,化為凡俗人,遇之無心以禮相待,點化世間愚鈍人,雖不稱天大機緣,然德行自成。
先前南陽君借鳥雀有六,再借五嶽成劍兩柄贈與雲仲,卻被鐵匠鋪中老漢一語點破,自折雙劍,還山鳥與此間,其中受益最重之人,即是眼前這位如何看來都很是尋常的撐舟老漢。
“人借衣衫,佛需金染,哪裡稱得上是什麼前輩,非要說來,還是你這少年郎做事妥當,今日才得以真身相見。”
“老夫不是什麼本事極高的神仙,說是此間土地也好,是什麼既無名分也無仙氣的小神也罷,但多少都可助你一臂之力,起碼那座山,少年要是看著礙眼,背山而去並不難。”
雲仲為難,一時未語。
說來的確也是值得為難,既想脫身,但此地玄境,多半終生也僅能遇上如此一場機緣而已,對於福分向來無多少的雲仲而言,進退時舉步維艱,亦是自然。
“前輩不妨幫在下個小忙。”
“幾日風雪不見月色,怪想念的。”
風雪驟停,夜幕星垂,圓月懸到當空。
漫天星鬥,當屬鬥牛光華最盛。
盤坐地上的劍客,頃刻之間內氣儘空,望長天上鬥牛明滅光。
學書不成,負劍氣於衝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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