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隻覺得荒誕。
「不要?」
「我家所在那處小鎮裡,從前有段童謠,傳唱不知廣不廣,總歸是已有許多年未曾再聽過,」雲仲翹起腿來,取來來時拎的半壺酒,舒坦地嘬過兩口,渾然不顧身旁分明氣勢愈高,威儀愈重的老漢,自顧自慢慢道,「糖在瓷瓶裡,孩童要吃糖,吃糖需得憑手夠,孩童卻是不曉,滿滿抓過許多,奈何手如何也抽不出,到頭挨了頓好打,才曉得事要一件件做,糖要一截截吃。」
「我自認不是什麼能人,雖與前輩很是有些交情,但如此大禮,怎敢安安穩穩將手伸進去,若是有後悔可找僅需挨通打就是,可要是沒有回頭路,怕是要將一隻手搭進去,好處人人都願占,可惜這事晚輩當真不願賭。」
這次老漢很久都沒繼續說話。
「的確要找你做些事,交情歸交情,買賣歸買賣,但在我看來,這筆買賣可做。」
「是前輩說的可做,還是老頭說得可做?」雲仲歪頭問,有意無意看過眼那枚牌匾,很有些感慨。
鐵匠鋪今晚閉門極晚,那位一改往日脾氣時常在城中露麵的老漢,守著漸漸有些暑氣的晚空,渾身氣機從高處緩緩滑落下來,又變回本來那位脾氣很是古怪的尋常老漢,朝巷子極深遠極深遠的方向看去,發覺自己好像從來不曾看透這位年輕人的心思,可今夜之後,倒有些所得。
相反雲仲則是未曾將此種種掛在心上,拎著酒壺與平日懸掛在腰間的葫蘆,去往酒館裡頭打得滿當,晃晃悠悠走回府邸,在葉翟府邸門前停留了一陣,還是不曾叩門,自行離去。
古時沙場當中有引刀人一說,尤其夜戰時節兩軍對壘,需有引路軍卒,掂刀擎炬衝陣在前,故而死傷最重,但每逢夜戰,必不可缺引刀人。
那
位近乎等同與雙魚玉境的老漢所言的生意,僅是令雲仲日後做為引刀人,如是雙魚玉境蒙難,雲仲需使渾身解數,保雙魚玉境中蒼生百姓飛禽走獸不損,但分明如今有四君坐鎮,整座雙魚玉境已是愈有興盛之意,可偏偏是這等時節,老漢將此事托與雲仲,既無多少修為,亦無甚非凡之處,似乎從始至終,隻是南公山中最不起眼的小徒弟。
月朗星稀。
赤膊的老頭望向巷道極深處。
好像這個人間總有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到旁人終生都難觸及的東西,也好像總有人覺得自己兩手空空,好容易撿來一些旁人看來算不得多金貴的東西,又很快從指縫當中滲去,散逸開來,好像從來沒落到這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