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計策險些破去落霞幫胭脂幫這兩處關外勢力極大的賊寇,這樣的人要是德行有缺漏,那這座世上怕是再也尋不出什麼俠義之士。”女子咽下薑水,略微蹙眉,但旋即又是微笑道,“有許多話不方便直說,等到入京時,小女子自然會原原本本同少俠講說,可如今最重的事,還是請少俠將我二人安安穩穩送進京城,過後再言其他。”
似乎興趣缺缺,趙梓陽打個嗬欠擺擺手,“甭太過信我,我可很少有靠譜的時候,沒準下次遇上浩浩蕩蕩數百號人手,我便撒歡跑路,雖然剩餘九成銀錢未必握到手上,總比丟了性命強。”
“沒什麼,我也很少對人坦言,雖然未必是大事,但也不很小。”出乎趙梓陽意料,女子本來就很是好瞧的麵皮,突然有很是濃重的笑意浮現,將水囊遞回,抬雙肩抻起腰來,朝有些目瞪口呆的趙梓陽又是莞爾,隨後慢慢走回車帳當中。
隻留趙梓陽枕著柄大槍,默默琢磨了很久,最後嘖嘖稱奇。
大事小事,要是被情勢所擠,都不是啥小事,說不上壯觀,可也有點一步三顫的滋味,好在是自個兒有點本事,不然還真瞧不見這般場麵。
從初見起趙梓陽便覺得女子性情不甚討喜,更何況帶來的那小侍女,更是愚善,致使趙梓陽壓根不願多搭理兩人,最多不過是同秦秀閒扯幾句,說說江湖裡歹毒陰狠的招法路數,或是稍加打聽京城近來瑣事,尤其是打聽叫做年平之的一位書畫大家,倒也不曾問出什麼,今日同女子稍稍言談幾句,倒覺得未必有先前所想那般差,起碼人家麵皮生得著實極好,何況好像心胸也蠻寬。
靜謐幽深長夜裡,枕槍待明,著實多有惦念,還是要顧眼前事。
從出幫派上南公,走千山步夏鬆,趙梓陽一向就倒頭便睡,一來因忙碌事多,二來則是因顧全事眾,但卻少有能得安眠的時候,不過每想起茅屋裡風雨聲,就總是能安穩踏實睡下。起初倒以為總能想起那卷師父給的破書,或是白虎幫中那些位分明骨瘦如柴麵皮多是醜鄙的仗義窮弟兄,但隨年歲長遠,終究是如何都騙不得自己。橫槍在前時覺萬山無阻,遇水得平,收槍時卻覺本不該有的種種念想儘上心頭。
才知曉始終念念不忘的並非是破舊茅屋裡的風聲雨聲窗欞翻動聲,而是已有多年未曾入耳的細語呢喃聲。
不曉得師父師兄可好,不曉得自家那位傻師弟可已醒得,不知曉年平之在京城裡頭可否受種種風波,不曉得素未謀麵爹娘可還安好,也不曉得這年裡的夏鬆,還有無前陣子那般狂雪。
也不曉得那位不告而彆的女子,可否安然過活。
人間甚小,小到顧不住幾樣,人間甚大,大到兩人匆匆一瞥,就再不知何年重逢。
北風滾地,還挺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