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再度半月,令大元一時巨震的天西城連月戰事,終是在胥孟府連同各部兵馬撤去而草草收場,曾經有途徑五鋒山外目力奇好的行人,匆匆瞥見過天西城慘狀,城樓外屍山血海層疊堆起,能與城頭比高,萬數兵馬折損城外,不知是誰家袍澤死在城頭,何方兵卒跌落城外。僅天西城關城樓內外不過十丈,死傷逾萬,尤其攻城兵卒死在火油滾木中的數不勝數,雲車壕梯損毀無數,陳列城外,火勢半日不滅。
流州先後調運數千成萬鐵騎來援,算起城中百不存一的守卒,與後來溫瑜馳援而來所折損的兵卒,死者兩萬餘已是無需有疑,而攻城的胥孟府各部兵馬,折損數目還要在天西城之上,可到頭來亦未曾將這座老幼儘登樓守關的孤城攻破,損傷慘重,縱使仍能憑厚實根基牢牢扼住天西城外糧道,可已不複起先那般勢大。
天西城這場綿延近兩月的連天戰火熄去,直到多年過後仍有許多文人前來城頭處,見處處斑駁赤色,即使曆雨打風吹城牆朱紅消融大半,然而依舊能於城外不遠處尋到兩柄鏽矛斷箭。
隻消半月的光景,天西城這場戰事輸贏,已是傳向大元各處,乃至流州以北荒涼無人處,都能聽聞到零星風聲,一人傳十,十人傳百,聽說連些流州白樓州思緒活泛的說書先生,都是從各處多加打聽,添油加醋拚湊????????????????出個大概景象來,編出數段新章來,在茶館鬨市等諸地挪來桌椅,繪聲繪色講上兩段,常引得周遭人連連叫好,賺得不少銀錢。雖說取財的本事不見得體麵,然而卻是有不少隻顧自保的巨賈高門紛紛解囊,運送錢糧馬匹去往邊關救急,更是有素來行善的貴胄接濟無米下炊百姓,一時確是緩解三州疲弱景象。
大元以北一處小客棧中,前陣又來了位很富態的道士,可即使渾身無論從模樣行頭瞧來都與道士無異,此人舉動卻全然不似道士,既不說慈悲,也不打拱手禮,更休要說是念得幾句道門經文,登門頭一句,便是來尋那位青衣的劍客。
於是往後景象就十足有些怪異起來,已是照顧青衣劍客良久的黑袍之人,眼下每每要送來湯藥,門外都有個胖道人守著,總要接過湯藥比劃許久,才自行端湯藥入屋舍,反而將那位黑袍之人攔在門前,且話裡話外時常要為難那位黑袍之人。小二前去送飯食時無意中聽見那胖道士喚青衣劍客師父,更是雲裡霧裡摸不清這三位的來頭,明明黑袍之人似與青衣劍客不對付,明明這道人怎麼瞧都應當是道門中人,偏要叫那劍客師父。
不過彆地兵荒馬亂,近來此處也越發少見什麼生人麵皮,小二就樂得見此,成天瞧道士擠兌那位黑袍的貴人,青衣劍客又總要教訓那胖道士,替此處百無聊賴添過兩分快活,覺著倒也不見得差。
溫養良久,吳霜傷勢比以往好上許多,肩頭雙臂仍時有痛楚,倒也勉強可握劍,卻是急不可耐時常在客棧後身練劍,收發隨心所欲,但卻瞧不出什麼高明來。
黑袍毒尊隻立在不遠處簷下靜聽,卻不曉得是聽風穿林,還是聽劍尖時有呼嘯聲,常常閉目,雙眉皆是舒展下來,罕有這等靜心時辰。相比之下錢寅則是寸步不敢離吳霜過遠,重新從懷中取出度盤與六爻錢,盯緊不遠處毒尊蓄勢待發,生怕後者暴起傷人。
有此等忌憚也是尋常,畢竟這位毒尊的來頭實在過大,當今人間五境裡若說誰人修為最高,隻怕大多知曉根底的修行中人,皆知山濤戎人間無雙,但如是要說誰人行事最是隨心所欲,最是難以捉摸,大抵世間九成修行人,都要說是這位南漓毒尊。身在南公山上,錢寅與其餘師兄弟除卻自家師父外,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這位毒尊,然而依然算不準毒尊脾氣秉性,恰好吳霜又是負創,五境本事不見得能遞出一成,成天同這位毒尊身在客棧,怨不得錢寅擔憂。
“你小子才從世外寶地外出走動,怎麼心事越發重了。”吳霜收劍斜眼瞅過兩眼錢寅,“僅來南公山就有數次,毒尊何等斤兩,應當心中也有數,若是要趁為師重傷取走姓名,還能容為師活蹦亂跳活到今日?相反你這等舉動,極容易觸旁人黴頭,好在是近來毒尊心境尚好,不然要當真對你出手,師父我眼下就是個厲害些的常人,真護不得你性命。”
而錢寅則是湊到吳霜跟前,捏度盤起神通,見毒尊仍停在原處,才敢低聲同自家師父詢問。
“師父先前與那位毒尊頗有些水火不容的意味,但如今想來這毒尊也曾替南公山抵禦山濤戎的手段,如今又前來照應,怎麼越發使徒弟糊塗了,知曉這位爺做事神仙都難猜透,但總也應當有些道理才對。”
吳霜收劍蹙眉,覺得自家這三徒弟說得的確在理,不過偏偏不好開口去問,更不好招惹這位行事古怪隨意的五境高手,思量再三,索性不再理會,而是使兩指戳戳錢寅腰眼,“恰好你小子這門神通不賴,能暫遮天機,趁此時機說些正經事,聽聞大元全境狼煙四起,動靜震動天下,可惜眼下唯有觀望的本事,生怕你小師弟與溫瑜陷得過深,即使是修行人,往年亂戰時照舊有身死在軍陣裡的先例,況且人間甚大,大元中不乏高手,憑如今他兩人的修為,仍是遜色太多。”
錢寅麵有難色,可還是將前兩日外出打探聽來的大元戰事,與自家師父一並講來,直????????????????說到天西城熬過此戰之後,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