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霜歸山,芿是不曾失卻禮數,畢竟南公山雖是不缺什麼天材地寶老藥靈物,可仍能從其中窺見些林郡守的心意,何況西郡中事,大都瞞不過南公山山主兩眼,林陂岫賈賀所行之事,皆是心中有數。山下村落,如是南公山出手,必能使其享得殷實繁華,不過芿力有不逮,當真如是欲要令整座西郡,百姓能得飽食,安居樂業,無疑是一方郡守,最是適宜施展本領,故而即使毒尊眼色不善,吳霜依然將兩人請入南公山中,布茶湯吃食。
林陂岫雖久居京城,知曉旁人不能知秘辛異聞,更是知曉世家,與世家起勢所依仗的山上仙家,但卻是頭回去往仙家宗門登門拜訪,饒是憑其不屬尋常的氣度,亦有幾分忙亂;賈賀倒是不然,武夫往往遇得此等事,皆要比些許未曾見過大世麵的文人強出不少,見南公山景致,又見期間雲海滾動流轉,難得誇讚兩句,神態自若,似是常客。
直到淺飲過兩盞茶湯,寒暄攀談過一陣過後,滿臉麻點體態寬胖的林陂岫,才同吳霜見禮,言說此番來意。
其一,乃是西郡世家宗族,悉數受林陂
岫連同賈賀逼迫,不得已退而再退,使得當今西郡,漸有起勢,大多曾為禍一方,指使馬賊流寇作亂的城主官員,漸漸收斂起自身行徑,免於惹禍上身,畢竟賈賀此人,向來行事並無半點章法,興許作惡多端者,散儘家財權勢過後,依舊能討得一條生路,而那等平日瞧來,很是照拂百姓者,經由賈賀查明過後,反而是落得個當街梟首,血濺遍地的淒慘下場。此等權柄,曆來不屬郡守,但即使是此事傳入朝堂之中,依舊不曾掀起波瀾,如此林陂岫依仗,在旁人看來乃是甚重。
然世家宗族多年積威,西郡上下之間官員,大都同世家大族有染,憑林陂岫近來時日逐個盤查,有近乎七成西郡官員,皆是同世家大族有相當牽連,縱使是不曾自世家大族走出,亦有匪淺乾係,而其餘三成官員,大都不敢招惹西郡裡根係奇為厚重龐雜的世家大族,雖有林陂岫借京官威風,與深重依仗,自打走馬赴任以來,近乎將西郡上下世家壓得難以抬頭,不過終究是犯了急功近利的錯漏疏忽,世家大族避無可避,退無可退,已是有心魚死網破,故而眼下西郡表象雖依舊平靜,蒸蒸日上百姓歸心,實則卻是暗潮奔湧。
“在下倒是聽聞,受貶的可不單有郡守大人一位,想當年皇城還有位相當能折騰的文人,若不曾猜錯,傳聞是半路當中受馬賊截殺,往後
便是杳無音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按說皇城命官遇上此事,必引得十方震動,何況又有誰人膽敢途中截殺這等官位的重臣。此人的見解本事,定比我等要高上許多,何況聖人眼光高明,此等能官居高位的能臣,說殺就殺,想來頤章還斷然不到那般強盛的份上,郡守不去問此人,何苦遠道而來,前來南公山間求個明白?”
章之襄曆來便身在郡守府外,深居簡出,從無人知曉這位瞧來瘦弱,性情甚是倔強的文人,便是那位朝堂中人儘皆知,身死於賊寇手中的重臣,儘管林陂岫屢次勸章之襄前往郡守府中安身,但到頭依然是無果,被向來不曾在人間留名的顏賈清點破此事,林陂岫亦是收去先前所剩無幾的輕視心思,恭恭敬敬起身,向眼前的教書先生淺躬一禮。
“何苦令這酸文人漲臉,知曉朝堂中的人,最是通曉彎彎繞繞此事,哪怕是昨日吃過一杯好酒,欲要同人顯擺一二,都要繞上千百個彎,才好說出口來,於此山間倒是不必如此麻煩,修行多年,越發不習慣聽,更不樂意打啞謎,前陣子在大元以北險叫人收了性命,眼下著實不能分出多少心思,同郡守大人撥弄算盤,為圖個清淨,無妨直言。”
吳霜擺手,溪水邁步而出,倒是相當唬人,不過即使是在顏賈清看來,吳鉤青霜兩柄本命飛劍來去穿行的時節,亦是不比先前明快
靈巧,對於五境而言,乃是近乎不存的事。
南公山中人,似乎下山就是鬼門關,幸虧尚有些良心,末尾總能找到回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