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亦涼連同江半郎的鐧劍從不曾停過半刻,劍氣連天,鐧威更是令無數妖物喪命大澤其中,血如雨下,更兼合力誅殺十數頭南牆,但終歸是內氣虧空過劇,隻得是令青平君暫且憑雙拳抵住妖潮,略微回轉矛鋒,吞下丹藥暫且積攢下少許內氣,替關前的尋常兵卒清理開一條血路,重新將關外數座供人容身的鹿角叢與大纛旗處,令擅排兵布陣者發號施令,暫且避敵。
戰事到如今地步,亦需自保,妖潮好似知曉整座北煙澤城關,乃是頂頂堅固處,而如要越過這座城頭,便是整座天下也去得,既是彆地有無窮無儘血食,就自然無需在此城之間空耗妖物數目,於是往往是無心戀戰,紛紛湧向城頭,然而終歸是青平君勤懇經營過許多年月的城關,其上單是火油滾石,鹿角弩機,數目便是不淺,接連有數撥妖潮,洞穿城頭下的兵卒鋒線,衝殺至城下,卻是儘遭火油燒得焦糊,又遇滾木圓石阻攔,一時竟是不能越城關半步。
即使是雲亦涼連同江半郎往來廝殺,攜殘部奪回邊關外大纛旗數次,打退許多上岸走卒飛頭,而北煙澤城關,終究是在妖物不斷襲擾之下,顯出人手不足的弊病,弩機周遭之人身死無數,如今已是疲於填補,持弓弩者自是要淪為飛頭頭一手找尋上的肉靶,儘管是身前有人舉盾遮擋,照舊不見收效,畢竟飛頭與走卒的數目,實在過重。單單是身死在城頭上的將士兵卒,撐至第二時辰末尾,就已有百數,屍首淩亂,城牆壁處火光衝天,炙烤妖物血肉焦腥連帶同黑煙,將近乎一城埋入當中,窮極目力,方才得見零星天日。
城頭的柳傾,從戰事起時,就是默然抿緊雙唇,十指往複叩動,一身堪稱在四境其中,都甚是渾厚的內氣,無一絲一毫耗費,皆是用於起陣固陣處,單是喪命書生陣法之下的妖物,無窮無儘,饒是有攔路虎強撐,書生滅妖的數目,亦是高居邊關眾位高手以頂,可如何去看,書生都無一絲欣喜。
精熟陣法之人,必是五感靈覺敏銳,心定神堅,非如此不得入陣道,本就是陣紋乃是相當仔細的道行,但凡有一絲一毫錯漏疏忽,則不能成陣,而柳傾自入陣道,從無錯漏,縱然是今日今時這等存亡關頭,亦是如平日裡起陣那般,安安穩穩,近乎已是變為城頭守軍救命草。
可正是因其五感敏銳,縱然心神依舊沉於起陣一事上,麵色猶如金紙的書生,依然能聽到周遭有許多屍首倒伏的聲響,走卒骨刺,飛頭剃骨刀,穿過血肉或是額前的清脆嘶啞震響,遭紮穿胸腹脾臟的兵卒血水如墨,淒慘呼救,摔落到城下的兵卒一聲未吭,僅餘皮肉遭火油灼燒聲響,連同妖物低嘶,近乎無絲毫
遺漏,都進雙耳。
倘如不曾長駐足,何得見此淒涼生殺場。
而柳傾所能,隻得是合上雙眼,將滿身內氣儘數灌入大陣其中,至如今已是身形微僵。
再睜眼時,一尾赤龍搖頭,衝散許多攀上城頭的妖物,紛紛化為齏粉,那赤龍生得相當熟悉,周遭有尾火流轉,近乎是瞬息間就清出城關周遭的妖物,觸之即滅,搖頭擺尾殺入陣內,竟是比起半空苦苦支撐的三人,尚要有幾分威勢。
「來啦,小師弟。」
書生很想伸手拍拍自己這位很有出息的小師弟,可全身經絡,一如火灼,隻得是擠出個與在南公山間一般的和煦笑意來,「長高了不少,就快追上師兄了。」
就是這麼寒暄的兩句話,北煙澤邊關的妖物,紛紛不曉得為何有位少年郎膽敢孤身下城,更無從知曉這少年郎的劍氣,何故如此潑天,赤龍尾火虎,少年一劍指,洞穿厚重妖潮,頃刻殺出條通天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