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州城內,秋色甚重。
坐落在上齊偏南邊陲地的小城,睢州城當年烽煙亂戰時,可謂是幾經戰事波及,甚至最為嚴峻的時節,受紫昊兵馬圍困,身後邊關已是兵臨城下,而睢州城四周,既無援軍也無糧草,但由當年守將拚死死守城頭,甚至連城中百姓也是紛紛湧上城頭,憑屋舍殘瓦土塊守城,橫是在這等內無援兵,外儘敵軍的情形其中,矗立足有三月,才等到上齊兵馬重奪邊關地,而後來援。
經此一事,睢州城又有小邊關一稱,直到現如今許多上齊的老人說起這座名聲少有顯於世間的小城時,依舊是要叫一聲小邊關。或許就是出於這等緣故,睢州城內,皆有尚武之風,反而是同整座上齊格格不入。
眼下難得天下太平無戰事,既是城外農田已過秋收的時辰,近乎家家皆是豐收,城中內外再無夏時那般熱浪灼人,於是城中納涼飲酒者甚多,有女子織衣浣衣,閒來無事三五成群,閒談挑茶將些許雜草從葉片當中挑選出來,漢子則時常有習武角力者,不論老少,雖不屬是上齊邊關內裡,但日子照舊是悠然而過,既難得太平,便是上蒼所贈的福分,心安理得消受此福,過好眼前時日,方算是上上之選。
然而總是有細心之人能夠覺察到,往日僅是有三兩人輪番值守的睢州城頭處,今日卻是不知為何,近乎是城中守備,儘在城關周遭忙碌,又有些許風聲傳出,言說此城不日就將令百姓撤去。
兩位睢州城內總不甚對付的酒館掌櫃,正是坐到屋簷下飲酒。
這兩位歲數僅有不惑上下,但近乎是鬥過二十多載,本就是是同行冤家,何況是正巧開到長街兩側,近乎是對門生意,最是水火不容,但不曉得這兩人是突然之間經了何等同生死的事,到頭來竟是時常走動,互相視為摯友,兩日之間天景陰沉,時有冷雨,兩人又湊巧皆是年少時走茶路,落下幾處舊傷,每逢是有丁點秋時寒氣,往往都撐不得,於是恰好是一拍即合,兩人紛紛備好烈酒,攜酒同飲,至於家中的夫人過後究竟可否能饒過自己性命,既然是神通無用,那就全憑天數。
「睢州城內,多少年都不曾有半點戰事,更是未曾添兵,不過這兩日卻是有些不對頭,都曉得城主乃是位武人出身,聽說這身手還不賴,除卻此城城主之外,尚且有武職,時常是要折騰一番周遭的邊關守軍,但官階當真算不得高,能調遣前來配合城內練兵的數目,三五千之數,但全然不屬本部,僅僅是借用,怎麼如今看來,借兵的數目實在有些對不上。」
酒既是過三巡,兩人醉酒的門檻,皆是近在咫尺,於是儘是心照不宣,推杯換盞慢將下來,口齒不清說些閒話。
另一位聽聞此話,卻是並不以為然,搖搖頭接話,「那倒是無需想得過深,世上戰亂,想來還不至於如此快就燒到你我二人的頭上,何況聽說近來紫昊相當老實,怕是當年自身是有些窮兵黷武,如今有些後繼無力,隻得是厚著麵皮同上齊交好,雖說是皆揣有私念,不過距離這跟線繃斷,恐怕還要些年頭,沒準你我兩人,當真能安然度世,何樂而不為。」
不單單是整一座睢州城,上齊無數人都是做如此念頭,
「也是,你家那位,近來可是不曾做甚怪事?要說老哥年少時節儀表不俗,怎就看中了這麼位壞脾氣的女子。」先行開口那位,提及此事總是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恰好是趁醉色,指點身旁人的額頭,咧嘴笑道,「看來是前頭兩日你我外出飲酒,遭夫人責怪,受打成這般模樣了?」後者連忙捂住額頭,促狹一笑,言說是外頭怪風甚大,將家中院門磕到自個兒額頭處,轉而又問前者,鼻頭為何如此紅,得來的回答,也同樣是如此,皆是心照不宣。..
如此這般年紀,兒女初長成,紛紛去往彆處將渾身本事用出,自家的夫人能時常耍些小脾
氣,如何想來,都是相當能令人樂嗬的一件事。
所以本就酒量已然到頂的兩人,又是推杯換盞多飲過兩杯,紛紛趴到桌案處,外頭乃是連綿不絕冷涼秋雨,兩人近乎是抵首而眠,早年間所謂種種舊怨,早已是無影無蹤。
但終究是躲不過應當來的報應。
兩位掌櫃夫人還未等這兩人麵前的溫酒放涼,就是前後找尋過來,瞧見一壇酒竟是耗去大半,僅是三兩碟小菜為引,雖有心當場將自家這位丟人現眼的相公扯耳拽回家中,但終究是礙於麵子,兩兩落座,瞥向自家相公的時節,就又添過兩分薄怒,可到頭來也未曾做過什麼,而是將手中的軟毯蓋到各家相公背後,抬頭向應當是日出三杆時辰裡,卻是陰沉沉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