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其父常念踏入朝堂不同,董五羊向來無甚胸懷大誌的表象,最喜吃齋念佛,而憑董家家底,時常在各地興修佛塔廟宇,最是誠心,當年為尋佛門至寶,更是遞出錢糧無數,也許正是因此,上齊聖人對這位同悲憤的國舅之子,甚是寬心,且時常召其前往宮中敘舊淺飲,而其人更是安分,從來不曾同天子透露出欲登朝堂此念,卻是使得外戚董家,變為皇城其中最是勢大的一家,不過僅是限於買賣生意一事。
荀文曲曾力主天子,使董家遷出皇城,但聖人感念國舅當年助力甚多,其子嗣又是匱乏,全然不能興風作浪,於是難得將此事駁回,反而是為寬和董五羊心思,令其長子前往殿前護衛,雖遲遲不曾有甚實權升遷,但照舊能安撫董五羊連同整座董家。
「父親所言不假,皇親國戚果真不見得好做,雖未曾有伴君伴虎之感,但朝堂其中似乎許多人明麵上皆是客氣,背地裡對董家相當不屑一顧,明知既無實權,不過是同兒麵上逢迎,然實則卻是並不曾有零星半點的牽連。」
董五羊其子擅武,身形魁梧矯健,時常身披朝堂其中殿前護衛銀甲,眉眼自是有些傲氣,不過提及此事,眉宇其間總有些無奈,替其父添罷茶水,連連搖頭。
「為父替你取表字菩珠,本就意在令你清心生靈智,行事安分守己即可,並不需惦念此事,天子既有其考量,則因所謂前車之鑒,倘如是使得整座上齊國泰民安,既是董家無需擔憂衣食銀錢,且在蟠龍街有這麼一處甚是金貴的府邸,如何都要謝過天子厚恩。」董五羊並未嚴令管教,而是循循善誘,將佛珠珍重掛回手腕處,神情很是平和安然,且自生喜樂,全然不曾去理會其子話語其中有些許埋怨。
家丁稟告,言說有三位很是陰柔文人求見,如今尚在正堂。
董五羊倒是不曾令其子跟隨,而是獨身下小樓,途徑水潭的時節,卻是難得停下腳步來,自廊橋處朝四方水澤望去。
董府裡自是有流水潺潺,但少有人知曉這流水,乃是自皇宮內院裡的泉眼流水,引至府邸當中,及此處時尚覺溫熱,冬時最是令整座董家占地甚廣的府邸,皆不覺寒蕭,可唯獨池中不曾養遊魚,甚至並無水草繁盛的跡象。依然記得夏時,近乎是整座董府上下,皆覺汗流浹背,再難有半日安生,而董五羊時常習慣,端坐到這處廊橋處,受其灼熱,而從不聽勸,去往陰涼處。
「董家主果然是聰明人,知曉用意。」
就在董五羊垂手而立,朝周圍的水澤處望去的時節,三位麵色同樣蒼白,少有血色的陰柔人不不知何時,已然是自行踏入廊橋其中,為首之人開口時節,輕聲細語,可依舊能夠從中聽出些尖細來,且揶揄意味甚濃,「常年溫熱水中,豈能有魚蝦成群,更何況董家並非是尋常魚蝦,家主既是明白用意,就當真心甘情願受這份折騰?」
「董府不允人隨意進出,幾位倒是壞了規矩,尚不自知。」
董五羊平平淡淡回話,瞥過眼前三人,卻是很
快就心下明了。上齊最是不得私自闖入的,便是納安皇宮,董府雖也不可強闖,但憑董府這點規矩,攔阻這三位能夠隨意出入皇宮的,好像亦是有些不合適。
「如非是有要緊事,咱家也實在不願出來透氣,更何況即使是透氣,自不可前來董府,上齊人間的明白人,都知曉一座董府,為人烹煮,直到現如今依舊是半點不敢逾矩,可是相當熬人的地界,但此番前來,董家主的城府,卻比咱家幾人所想都要高明些。咱家既來,則是有難得的好事,想替董家主謀劃一番,價錢當然是好商議。」
乍看之下,賜蟠龍正街富麗堂皇府邸,乃是聖人隆恩,而不惜耗重金人手,掘通皇宮其中的泉眼引流至此,則更是能顯聖上寵幸,但這何嘗不是令董家栓死在京城的手筆,既難以在天子腳下生根連氣,又不得已時時受泉眼溫水折騰,在誰人眼中,都難承其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