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百害而無一利的事,偏要在這其中找到些能夠自行寬慰的好處,這事常人做得,可無論如何想來都是有些腐臭雞湯滋味,倒不如不想,壞事本就是壞事,倘如是其中能找到些因禍得福的跡象,那估摸著也不能叫做壞事。
枕到那頭夯貨肚皮上頭,兩道劍氣隨指而轉,行隨意動,難得有些偷懶的光陰,外頭是浩蕩北風呼嘯,將一眼就能看出積攢多時的幼厚重雪雲吹散,猶如那等富麗堂皇地界,寸土寸金樓台處金銀枝交錯的萬千枝頭,殘雪不複,儘數叫這狂風攜卷而去,難得能窺見乾乾淨淨天穹之外,星鬥如炬。
朔方冬月,難得一見如此乾淨似洗的天穹,大多時候風也無力,吹動不得穩如磐石的雪雲,黑沉沉遮天隱月,偶然之間來風,反倒如牧羊人趕轟群羊,使其愈聚愈多。今日竟是難得有這麼一場使萬事萬物都覺乾淨的大風,生生令山蘭城上下乾淨不少。
「這場風是你薑白圭引來的,還是這方山蘭城,隻是缺你這一味藥引子,才可挑病灶最深重的地界,刮骨去疾,留待往後得以富足太平?時勢造豪傑,亦或是豪傑成時勢,真要把這一問撇到文人聚堆的地界,那才有意思,春江水暖,雞鴨撲騰,才叫個歡暢淋漓麵紅耳赤。」
正仰頭喃喃自語的劍客,卻突然之間將雙指豎起,兩道劍氣追風趕月,又似柳絮飛雪,飄然去往山蘭城中。
倒也不是不想入城小住,這等忙裡偷閒的妙趣,當真是許久不多見,非要說是這些年月來最是覺年歲靜好,能見市井氣,能有閒暇趣的時辰,好像總是要屬在湖潮閣裡聽風吹雨打芭蕉聲,門外乃是芭蕉雨點輕快,門裡乃是紛繁層疊刀劍彙聚,本來就是偷閒百無聊賴的時日,但那陣子雲仲自問,劍氣最是隨心。雙魚玉境那座城倒也不賴,單論宅院或是人緣往來,還是那地界更勝一籌,可早知不得久居,何況為諸事心關所阻,總難以生出什麼閒雲野鶴,人間無我照舊車水馬龍的恬淡勁。
但那也比東奔西走,見妖潮肆虐,見些許苦楚難言好。
穿戴甚是嚴實,渾然不像修行人的劍客忽然調轉指頭,點點自個兒腦門,很是老氣橫秋,搖頭晃腦道來,「小小年紀,才見過多少蒼生苦,才見過多少人間樂,反倒如垂暮者那般,自覺望穿世間,真不怕羞啊,這臉皮能抵幾件軟甲,刀槍不入。」
相隔不過十步,步映清瞧著雲仲自個兒自言自語,總覺得這人好似當真有些魔怔,分明是自言自語,卻是對答如流,一個口風乃是少年玩世不恭,一者口風乃是老氣橫秋,沒來由就添了些提心吊膽,生怕是這位修行行氣的時節走岔了路途,稍稍有些走火入魔,於
是便團起隨處可見的殘雪,顧不上其他,相當準地扔到劍客樹洞裡。
可就是這麼平平無奇,最是尋常的一枚雪團落到樹洞中過後,樹洞其中劍風大作。
步映清怔怔望著樹洞其中千百道散開的劍氣,分明是鋒銳得緊,不過卻沒傷著一草一木,就當真是如流水蒸騰,自樹洞其中漾開,猶勝一方泉眼,分明是清泉流淌,而所過之處,仍舊乾淨無水。
「就差那麼一點點,」雲仲伸懶腰走出樹洞來,朝步映清看過一眼,搖頭不已,「估摸著那雪團子再大些,沒準就摸到四境了,謝謝啊。」
可令雲仲都始料未及的,是女子拍拍胸脯,笑得很是爛漫。
「同我客氣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