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泥口內殺機畢現。
先是步映清察覺出雲仲渾身劍氣似海潮迎風暴漲,而後再到其身形無端煙消雲散,其中隻是相隔一盞茶湯未化開的空隙,然而客棧屋內,已是找尋不見完滿物件,儘數遭劍光攪碎,哪怕是步映清近乎施展全力,仍未能破去雲仲渾身纏繞的堅實劍氣。
對於步映清而言,局勢突變,總是有些始料未及,雖說雲仲早先就曾覺察到這座平平無奇的青泥口內,前後有數位高手氣息紛紛現出身形,倒也不曾料到這場殺局來得如此之快,且是越過客棧處布置下的數座大陣,徑直發難,不必說是步映清招架不得,一時連雲仲都是吃癟,僅是來得及在身形消失得無影無蹤前,輕聲說了一個雷字,就倏然而無。
分明這場殺局並非是旁人無意為之,而是單單對雲仲施展,甚至在這渾身劍氣忽然滲出體外時節,步映清眼睜睜瞧見那頭平常以紅繩表象,係於雲仲手腕處的那頭赤龍,都瞬息間神情猙獰,將周身內氣借與雲仲,然而到頭依然不曾抵住這詭異蹊蹺的手段,似乎是遭彆人平地擄去。
早在山蘭城時,雲仲便不止一回動用這頭鱗甲神貌活靈活現的赤龍,八成算計下來,已屬雲仲最為得心應手的底招,倒也果真是聲勢極盛,每逢赤龍插手,則大多能使得局勢轉危為安,可此番卻是不然。
天曉得這最是不省心的雲仲,究竟是招惹了何等人。
倘若是換成初出深山的步映清,此時多半要扭頭便走,終究是非之地,倘若幕後之人再度出手,沒準連自身性命都要搭進去,何況雲仲最終僅是留有這麼個雷字,以步映清心性,大抵是苦思冥想都未必琢磨出所留這一字,究竟有何深意。好在是今時不同往日,步映清無論原本心性如何單薄,死皮賴臉同雲仲走過這麼一場江湖,除卻雲仲那堪稱老氣橫秋囉嗦嘮叨之外,自然是瞧清許多事的彎彎繞繞,原來未必比起先所想的那般麻煩。
青泥口算不上大,而同雷字掛上些乾係的,除卻那些位本就依賴障眼法手段,斂取信眾的假道人之外,尚有些位憑天雷異相忽悠人的旁門左道術士方士,但若論名聲最大的,還是不久前雲仲曾同步映清所提及的那位,青泥口雷部仙師,其手段最是玄妙難測,且近來露麵極少,堪稱是此地見首不見尾的神仙人物,但並未知曉其底細,究竟是同青泥口猶如過江之鯽,飛鳥千羽似數目的擅騙之人相同,憑微末伎倆誆人的尋常人,還是果真有幾分修為的老狐狸,終歸是說不準。
好在是像這等名聲甚大,甚至可說是開山做祖的高人,即使是素來喜好遊山玩水,不過終究有其老巢道統。曆來便是走得脫和尚走不脫廟,步映清才收拾罷心思,就不再深陷不久前這等駭人情形,而是趁夜色去往青泥口彆處探聽,終究是在一位很是豪爽的屠戶口中,得知青泥口處有這麼處天公台,那位來無影去無蹤的雷部仙師,常能在這天公台處見到,於是並不敢耽擱,甚至並未來得及駕馬而去,反而徑直雙足離地,內氣奔湧之際化為一道流虹,瞬息趕至天公台去。
隻剩下打算收起餘下生肉的屠戶,顧不得雙手沾染油漬,很是狐疑搓搓雙眼,旋即連忙還家,往後逢人便說,自個兒今日遇上了真神仙,可惜未曾記牢步映清麵向,不然恐怕往後,這青泥口中,又要多出個道統來。
「終究是倉促,未曾等到其餘援手,可眼下瞧來,好像多餘了。」身形甚是寬胖的朱梧走上前來,朝被鐵索牢牢捆住的年輕劍客臉上輕輕拍打兩下,麵皮上是此前從來沒有過的舒坦乖張,見那年輕人不躲不閃,於是又加重力道,拍打拍打後者麵皮,咧嘴轉頭朝自家兄長笑道,「本以為是個三頭六臂的主,這麼一看,顯得咱倒是有些多餘,早曉得夏公子境界修為如此高強,倒還不如不殺那石匠,如今反倒還要另尋彆處安生。」
如今的
天公台處,已是有五占據,一身紅衣的夏景奕盤膝坐到雲仲不遠處,神情難得暢快,不過雙手依舊是牢牢掐住劍訣,狹長飛劍環繞雲仲周身,劍光吞吐,大抵是生怕後者脫困,尚有密密麻麻鐵索束縛雲仲,周遭更是憑符紙鋪得遍地,由立身在外側的雷部仙師徒眾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