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台像是一根枯草,在北地狂風之下狠狠晃了近十息光景,才是恢複如初。
距望北台相當遠近的紫昊國門城關處,都有許多閒來無事,卻始終頻頻舉目遠眺城關之外的兵卒,覺察到這陣震動,不少竟是從休憩之中拎起矛槍,拽刀出鞘,生怕是北境那座北煙澤內又有妖潮過境,直到接來探馬線報過後,才是長長吐了口濁氣,紛紛要罵上幾句真他娘的駭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道門新主以桃木劍攔下李抱魚一掌,倒退十步,山間許多枯木舊雪,斷枝土石,皆在這一掌力道牽引下,從山巔山腳彙聚而來,甚至一抹破曉時節曦光,都在這蘊有陰陽氣的一掌間扭轉盤旋,險些磨滅。
世上新芽,總換舊枝。
李
抱魚隨瘦高的道門新主踏雲而去,不知去向,可在皆是有些心驚膽戰的道門八子眼中,這位久彆道門事,甚至久疏天下事的昔日道首,好像麵色中並無不悅,反而是有些欣慰。像那等未曾過河的老卒,望見成千上萬壯碩兵甲叫殺敵鎮老將,早已氣血枯敗不得授業的老先生,見過學堂以內學子紛紛靜坐,而書聲未斷。
或許用不了多少時日,不少有心之人都要將此事傳遍大江南北,天下各隅,道門新主憑不滿五境修為,憑桃木劍強接李抱魚一掌,可這何嘗不是好事。
所以望北台這場在天公台之外的道門自家事,就在道門新主略帶諂媚,分寸卻拿捏得極好的餘韻之下,悄然收場。
反觀青泥口內,在距離夏景奕方才車帳停靠的巷子口外,不過是二三百步遠近,枯樹下坐著個劍客,憑手中劍撐起身子,緩緩坐到這株枯木周圍條石處,步映清與道童欲要上前攙扶,劍客卻隻是擺擺手,轉而繼續把目光放在夏景奕一行人離去方向。
劍鞘其中苦露玄橋兩道劍氣,依然透出瑩瑩點點淺光,這兩道堪稱突兀之間得來的細狹劍氣,如何都出乎在場人語料,可倘如是雲仲沒在這等關頭悟出這兩劍,現如今自然不會坐到此處,更不會有那等九死一生後的心有餘悸。修行道實則同人世間並無多少區彆,隻是勝敗事,比起世間還要更為鮮明些,勝則隨
心所欲,敗則一無所餘。
「已經後悔沒能趁強弩之末時,將那人誅殺嘍。天曉得日後會不會又添上個大敵。」苦笑之後,雲仲周身強撐氣勢,驟然一收,即使是靈覺比不得道童的步映清,都能察覺出雲仲此時氣機,並非跌落一星半點,而像是被人攔腰斬斷,由不久前高山大川,登時變為萎靡不振,甚至落到堪堪二境頂尖的高矮,神情倒仍是平靜,麵色發白,隻是借雪停之後的破曉時日影,能瞧出其唇齒眉心,皆是紫黑下來,甚至頗有些令人悚然。
可惜道童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就被雲仲搶先
,搖頭道,「並沒折損境界,更沒做那等暴殄天物的禍事,隻是需得溫養些時日,仍能穩穩當當立在三境,這一戰過後倒是得來些裨益,心隨意轉,興許四境都能來得早些,可惜了赤龍好容易囤積的這點內氣,和好容易才溫養出的丹田氣本源氣,空空蕩蕩,真就他娘的沒消停過,老是兩手空空。」
步映清鬆去一口氣,但道童依舊是不眨眼死死盯著雲仲。
怕是熟知雲仲的都曉得,這位刺頭從來便將跌境或是自毀當成常事,如今境界未落,豈能得來這兩道能同四境爭鋒的劍氣?
「虧了幾年壽數,福至心來時隱約看到我那五境道基,大概是毀了個七七八八,往後倘如是入五境,估計,要走不少彎路,算不得什麼大事。」
輕描淡寫,平地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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