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雲仲習劍多年,身軀體魄全然不見得弱於江湖武夫半分,依舊是在夜叉這等堪稱詭妙,力道身法兼具的連番搶攻中吃癟,硬是震得血氣倒灌,艱難咽下口湧至嘴邊的血水,才是堪堪穩住身形,雙手顫抖。
而這還要算在玄橋替雲仲牽扯去不少夜叉攻勢,力求解圍,才堪堪能在這頭形貌愈發猙獰怪異的夜叉當中,抵住連番數輪似狂風驟雨的攻殺。除去赤龍之外,從來行走江湖之間仰仗的便是一身近乎劍意完滿的劍氣,而到如今三番五次受阻,煞氣彌漫之際劍氣不得儘展,雖是險象環生攔下夜叉數招連綿不絕攻勢,但當真棘手至極。
而更為凶險處在於,眼前這頭夜叉繼金鈴震響過後,氣勢有升無減,本來一張枯瘦年輕人的麵皮,眼下骨刺遍布,近乎將整張麵皮挑起,頭生數十犄角,雙爪烏血迸濺,從中先後升出幾十枚鋒銳骨趾來,而身形愈發高瘦,連同彌漫周身的紫黑煞氣,近乎已然凝實,顯然眼下氣息筋骨還不曾攀升至頂峰。
不過好在是技多不壓身。
一座明黃大陣驟起,籠住雲仲與夜叉兩人身形,扶搖直起,比肩群山,上有鱗紋顯化,雲霧濤濤。
於南公山門下,先後同柳傾溫瑜請教陣法一道的雲仲,又豈會忘卻這等趁避退之際設伏起陣的本事,甚至連這座雲黿陣,也是南公山大師兄柳傾所授,不久前心念通達時節,方可試探施展,而今夜死鬥時節,終究是布置下來,借此困住這頭極其難纏的夜叉鬼。
無窮雲霧,遮人望眼,饒是夜叉這等身形奇快的,仍舊難以憑雙目堪破這方大陣,因此雖符刀暴漲足有數丈,憑說不清是刀芒還是煞氣附於其上,仍是難以將滾滾而來的雲霧掃除,甚至夜叉雙刀橫掃時節,似是斬在金鐵之上紋絲未動,可夜叉雙肘卻是滲出許多血水來,符刀漸暗。
立身陣外,雲仲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望向眼前大陣的時節,竟然是顧不得胸口劇痛,艱難扯出笑意。
這座磅礴大陣,哪裡是什麼尋常陣法模樣,運內氣望去時,倒更像一頭活物,生得似頭披甲老黿模樣,通體明黃細鱗畢顯,雲氣無邊無際自其體內奔湧流淌,任憑夜叉如何掙動,依然是收效甚微。而與此同時披鱗甲老黿背後黿殼震蕩,竟是聲若撞鐘,原地翻起無邊土浪,雲仲卻是能窺破雲霧看得真切,每逢這雲黿陣轟鳴,內裡夜叉的煞氣便潰散一分,偏偏因其無甚神智,僅能憑近似與生俱來的殺伐手段過活,遲遲不能找尋陣眼,破陣自然是艱難得緊。
「陣法修為?看來今日老前輩該是受阻,」錦
衣侍衛側目,但口氣卻不比先前那般冷淡,甚至連稱呼老遊僧時節,都換成了老前輩三字,有望魚躍龍門的分量,如何都值得掂量掂量,「此人修得一手頂頂的劍氣,我隨主人在外時,也曾見過三境修劍之人,並不及這般淩厲,如今再添上這麼手高深莫測的陣法神通,雖瞧不出高低,可那夜叉當真未必能尋出破陣時機。」
起初夜叉同雲仲過招,老遊僧雙眉皺起,但眼見雲仲境界實在過於低微,又將眉頭鬆弛下來,而此番錦衣侍衛原以為老遊僧又要稍稍心神不寧,畢竟那劍客再度顯露出這麼一手陣道修為,但老者神情似乎愈發安定,甚至隱約能夠從那張縱橫紋路遍布的老臉上,瞧見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笑得乃是驕縱自滿,曆來是失勢根苗。
也笑彌門不顯人間,實在教人看得太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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