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半句違背,但教典立刻墜入心魔之無間深淵,身死道消,魂飛魄散”
話音落完。
宋典又重重磕了九個響頭。
九是極數。
就算他曾對天子叩首,按禮也不過五下而已。
這九,就是真正的身家性命完全相托了。
宋典實在是沒辦法了。
如果有半點希望,他也不會如此的發下這近乎於“賣身契”的誓言。
夏元側頭看了一眼寧寶。
寧寶對他點點頭,示意這心魔大誓沒問題。
夏元鋪開紙張,以暴君天賦鎖定寧寶,旋即落筆。
剛剛他想了半天,終於回想起這首詩的全文了,幸好是想起來了,否則還真是難辦。
於是
遵循著之前的文筆風格,筆如鬼畫符般的落下了。
寧寶湊過去看
她單單知道君上很能打,但現在卻發現君上不僅能打,居然還真是個一等一風流的大才子。
宣紙上字跡極度潦草,充滿了天性釋放的惡意
但字跡依然可以分辨。
寧寶輕輕誦讀
“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朱亥,侯嬴都是有史可查的兩位壯士。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
“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
筆落到這裡,夏元沒有接著寫下去。
整個皇都。
數百裡春雨。
忽然之間,都充斥著玄奇的姿態,好像是停了,好像是無聲了,在等著那最後一字落下後,便是要大生異像。
前半段出世,就已經使得天地誦讀一遍。
如今這完整了,竟是攜帶著滿城風雨之勢。
但夏元偏偏沒有把最後一字落下。
天地盼著。
他也不落。
雖然此時的他不是他,而是未曾變身的暴君,這異像未必會惹來青蓮,但他還是擔心自己平靜逍遙的生活會隨著這最後一字的落下而改變。
所以,他把筆一投,側頭看向寧寶,寧寶溫柔地對他笑笑,點點頭。
夏元起身、轉身、壓了壓鬥笠,一步走出,便是走出了船艙,走入了無人能察覺的陰影中,即便寧寶的神識裡,也忽的消失了他的存在,這就是隱士天賦。
再一步,他走到了湖麵上,半點漣漪不生,半點風雨不沾。
一步半裡,腳下生雲,縮地成寸,隻是幾息的時間,他就徹底從現場遠離了。
天地異像,和他也沒有關係了。
寧寶接過狼毫,纖纖素手抬起,斜沾了一滴墨汁,在那鬼畫符的詩最末,落下最後一個娟秀的“經”字,如此就完整了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這詩詞本就蘊藏殺氣,加上夏元書寫時融入其中的滾滾煞氣,此時竟如殺生之神抓著擂槌在轟砸著鼓麵。
那詩卷之中的一字一句都升騰起濃鬱到令人窒息的煞氣,這些煞氣如是實質,交織、組合、分解、移動,未幾就化作一條掌上的魔龍。
魔龍騰空一寸,見風就長。
騰空一尺,長如人大。
騰空一丈,已經如掙脫束縛,身形伴隨悠長龍吟,橫亙上千米,直衝雲霄。
天地等來了完整的詩,便是嗡嗡作響,開始低鳴。
龍騰長空,盤旋百裡,俯瞰人間。
如此異像,駭地整個皇都如是靜止了。
五遍讀完。
宋典跪著接過從竹簾裡遞出的詩卷,他知道老師已經走了,他甚至不知道老師是誰,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的心魔大誓無效。
也許,是咱家還沒資格去知道老師身份吧?
這位近侍接過詩卷,誠心道了聲“多謝。”
說完,他再不顧及一切東西,攤開詩卷,貪婪地吸收著其中的意境,沉浸於其中無法自拔,那斷了的心境忽地被續上了,如久旱逢甘霖,宋典開始迅速地進入狀態,這不意味著他現在就能突破宗師,而是意味著他又重新地、慢慢地走上康莊大道了。
他需要稍稍穩一波,然後迅速返回近侍府邸閉關。
夏元走在喧鬨街頭,周圍的人還在震驚於飛天的魔龍,震驚於那一首詩,甚至麵帶著恐怖之色,膽氣小點兒地甚至被嚇得在啼哭,還有的居然被嚇得尿褲子了。
煞氣如斯,凡人豈能沾染一星半點?
他走過喧囂,來到拱橋邊找到了賣糖葫蘆的老頭兒,花了二十文錢買了兩串帶芝麻的糖葫蘆,自己拆開糖衣吃著一串兒,還有一串兒帶回去給師妹。
走著走著
他忽地一愣,因為自己眉心靈台,那十四瓣青蓮忽地出現了一根花莖,那莖纏繞著魔龍,又慢慢收束,直到平息
蓮聖潔,莖如魔。
夏元詫異。
即便最後一字不是自己所書,這“天地的賞賜”還是歸了自己,還真是老天有眼啊。
“嘶”
他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這一顆山楂也太酸了吧?”
把核隨口吐了,又走幾步。
他忽然心有所感,抬頭,桃花竟在雨水裡開放了。
見花而笑。
魔龍這些雜事就被拋到腦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