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處林子裡的幾個壯漢見狀握緊了手裡的大刀,登時便起了身。
那輛馬車後頭並未有人跟著,想來再囂張,也不過隻有馬車裡幾人。
隻是剛準備放消息回去,便有馬蹄聲跟著傳來。
壯漢一愣,隻見馬車上下來了兩人,錦衣長袍,風華無二,一個戴著銀色麵具寒氣逼人,一個披著白狐鬥篷矜貴傲然,瞧著便不是普通身份。
而幾人還未反應過來,前頭的車夫更是出掌迅速,手起刀落,直接將旁側的二人踩進了泥地,連求饒聲都未曾發出,便已經瞧不出生死。
“大哥,不可!”
後頭的壯漢出手攔住為首的人,神色凶狠,“來了個厲害的,咱們去不得!”
半晌,前頭的人才咬了咬牙。
正準備撤退,卻見披著白狐鬥篷的男子側頭看了過來,不知是不是瞧見了他們的位置,唇銜譏諷,勾起了些許弧度。
像是在瞧幾條喪家之犬。
“撤!”
宋錦茵見著原本掐住她的男子被拖了出去,頓時沒了氣息,軟趴趴地倒在地上,她蜷縮的身子這才動了動。
眼前早已一片模糊,但哭過更容易讓人恢複平靜。
宋錦茵擦了擦眼,狠狠壓下適才因著被救而生出來的莫名委屈,又一次逼迫自己變回沉穩。
馬車又是一動。
她警惕抬頭,卻見到了繡坊東家的身影。
“姑娘若是不嫌,不如先換到沈大夫的馬車。”
“東家究竟是何人?”
宋錦茵身形未動,除了眼眶未消散的紅,整個人已經瞧不出一絲膽怯。
但唯有她自己知道,她怕極了。
隱在袖中的手依舊帶著輕顫,但宋錦茵卻毫不退讓地對上了那道視線。
若是他二人真有歹意,她不可能逃得掉。
可隱約中,宋錦茵覺得眼前的人並沒有惡意,隻是他身上帶著秘密,興許那個秘密,還同她有關。
“東家同沈大夫早已相識,除了第一日我被倉凜送去了畢春堂,後來每一次沈大夫的相助,都是因著東家,可是如此?”
周延安許久未出聲,直到沈玉鶴讓侍從將那兩名失了意識的男子送去官府,他才像是回過神。
但他依舊隻是笑了笑,“也不全是因著在下的緣故。”
“那東家的繡坊,一直高價收著我的東西,可也是特意?”
“若你沒有這個本事,我自也不會如此。”
“東家與我,可曾是舊識?”
宋錦茵一連三問,眼神越發清明。
車簾早已被打起,麵具男子站在馬車外,平靜溫和地看著她。
“姑娘若是不換馬車,天黑前可到不了下一個村落。”
見宋錦茵一直蜷縮著不出來,周延安輕歎了口氣,隻是他不想再用以前的事困住任何人,連帶著他自己,也已經不再是曾經的周家少爺。
“姑娘大可放心,在下行至此處,已然成了裴家世子的對立,斷不會傷害姑娘,讓自己陷入四麵楚歌之地。”
頓了頓,周延安又道:“姑娘不是要為了腹中胎兒拚一拚?左右在何處都是賭,不如就賭在下會護姑娘周全。”
聽到腹中胎兒,宋錦茵眼神才添了幾分柔和。
她沒有回應男子的話,但人卻已經低頭在收拾適才被扯散的包袱。
換馬車時,還當著二人的麵,將匕首放到了最上頭。
沈玉鶴見著人坐在最角落,雙眼紅腫可憐的緊,眸底卻升起警惕,不由失笑。
“姑娘昨日不是才從我鋪子裡買了些防身的藥粉和毒,就算迷藥用在了裴三姑娘那一行和適才這兩人身上,姑娘應當也還剩下不少,若是怕我二人圖謀不軌,回頭全撒過來就是。”
“你賣她毒藥?”
周延安皺眉接過話頭,看了看瘦弱的宋錦茵,最後將目光落到沈玉鶴身上。
以宋錦茵的性子,若是真碰到什麼難以逃脫的事,那毒藥大抵會被她用來同歸於儘。
“沒有毒,她等著被旁人欺辱?”
“那也不能......”
“兩位公子。”
宋錦茵聽著二人的話,心緒逐漸平穩下來。
馬車確實未掉頭,而是繼續朝著村子的方向在行駛。
“兩位公子心善,行至此處已幫我良多,我無以為報,也不欲連累二位,前頭村落下車後,我便會同二位拜彆。”
“不過是送你一程,牽扯不到連累二字,何況我既是開口說了相護,便不會半路將你丟下。”
周延安皺眉,銀色麵具雖擋住了他的眉心,卻遮不住他微挑眉眼透出的豪氣神色。
直至這一刻,宋錦茵才終於瞧見同故人相似的神色,雖轉瞬即逝,卻已足夠讓她心裡如驚雷炸響。
她張了張唇,卻隻覺喉間乾澀,怎麼也發不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