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占了馬來亞、新加坡之後,有人從那裡回來,據說孫月娥的丈夫已連同他跟的那些澳大利亞兵,都作了日軍的俘虜,還說孫月娥的丈夫已經死了。
孫月娥全家斷了僑彙,又碰上那1年天旱得竹子也開了花,禾穀失收,餓死很多人,華僑眷屬餓死的更多。
孫月娥家裡無田無地,更是艱難,婆婆餓死了。孫月娥帶著幼兒出外逃荒,來至海灣市,尋親不遇,流落街頭。偏偏又遇著個日本鬼子兵捉住她,要施行強暴,孫月娥大聲呼救,驚動了1個過路之人,也幫同大聲呼救,那日本鬼子兵才放了手。
那過路之人,就是那時還隻是個擺攤子賣書的書販子倪非凡。孫月娥感倪非凡相數之恩,2人從此相識。
孫月娥正在窮途,無人可依靠,眼見得母子2人勢將餓死了,幸得倪非凡還替她找個小客棧,安頓她住下,還給她母子2人張羅飯食。孫月娥問知倪非凡是個孤身漢,她心想不如跟了這人算。
這樣,她便和倪非凡做了夫妻,連兒子也做了個挽油瓶,當了倪非凡的兒子。
倪非凡這才1下子有妻有子,有了個家。
接著,倪非凡就拿出了些本錢,租了這屋子,雇了個夥計,開了間書店,當了老板,生意漸漸做大了,有個開基創業的樣子。
倪非凡同魯城雖然是鄰居新相識,見了麵點點頭,但隻是這點頭之交,並無什麼來往。
孫月娥卻很快就同魯大嫂混熟了,她是個拜神婆,每天早晚出門口上香敬神,魯大嫂也上香敬神,互相攀談起來,不覺地就相熟了。
孫月娥約3十5、6歲,身子單薄,虛虛怯怯的,神情就像是帶著憂鬱,總是覺得缺少了什麼似的,難見得她有過笑容,有過笑聲。
孫月娥講話的聲音小,話講得慢,很少有激動的話語。她非常迷信,以為自己生成苦命,遭逢不幸,都是天注定了的。
孫月娥敬神拜神,不是為了求福,隻不過是為了消災。
孫月娥認定是前生做事有差錯,這才致令今生受折磨的。她並不祈禱今後她這家庭如何興旺,她這丈夫兒子如何福祿,她沒有這些奢望。
孫月娥所求者,隻是贖她前生的罪孽,望神靈保祐,不要再降太多災難來懲罰她就是了。
相識了魯大嫂,孫月娥也沒把她這種心情多向馬大嫂說。不過,她見魯大嫂也信神,覺得合她心意,每次向魯大嫂談起求神問佛之時,未免也發了1些慨歎,講過她的1些不幸遭遇,流露出1些淒涼情緒罷了。
這1天,孫月娥向魯大嫂說起,她要去問巫。她說市內筷子巷,有個巫婆,降巫招魂,甚是靈異。孫月娥約定了去,要巫婆為她招前夫的魂來相會,她又怕要是真的她丈夫的魂來了時,她自己1則驚惶,2則悲苦,都會禁持不住。便央求魯大嫂陪同她去,幫她定定心。
魯大嫂同意了陪她去。
孫月娥有過前夫,以及她如何改嫁這後夫這來由,大嫂是已經聽孫月娥約略講過,亦聽街坊上其他的人講過了的。
2人去到巫婆家,那是普通的家屋,屋的裡間,布置了1個神堂。
那巫婆約4十餘歲,穿1套點梅紗衫褲,頭上梳1隻長程,用刨花膠膠得光滑硬淨,插著金僅玉搔頭,戴著玉墜金耳環,手上也戴了副玉鐲子,打扮得支支整整,猶如個鄉間的地主婆,巫婆把2人迎了進裡間去。
那屋裡靠牆擺了張拜桌,桌上擺了個小神龕,神龕裡供著個小偶像,模裡模糊的,看不出是男是女。這是巫婆家裡專供奉著的王大仙,降巫招魂,要先察告這王大仙。
巫婆先問了孫月娥她前夫是何姓名,去了何方,作何營生,知道過有什麼消息,然後裝模作樣,替孫月娘稟神:“沐恩信女孫月娥,今因夫君雷遠來,前往新金山謀生,久無音信,生死未卜,敢請大仙,代為訪尋。如係生魂,離魂來會,如係死魄,引鬼來見。”
稟過神了,然後降巫。
巫婆轉身去天井邊另1張桌子前麵站著。
桌子上放著個米鬥,盛滿了米,米上插了1炷點著的線香。巫婆對著這米鬥,先是閉目合掌,冥冥地作膜拜狀,然後張開兩手,作顫抖狀,扭動身體,作搖擺狀,嘴裡咯咯作聲,作昏迷狀,然後眯著眼向孫月娥,作認人狀。
這是表示鬼魂已招了來,降了在巫婆身上。
就見巫婆顫著聲,學著男人的粗重音,叫:“我的妻啊!我死得苦啊!”
這是說,孫月娥的丈夫已死了,來者是死鬼,不是生魂。
孫月娥驚怕淒慘,不會回答,隻會說:“你······你······”
巫婆又說:“生死有命,我也不怨誰。你撫養我孩兒長大成人,為夫在陰間,也就安心了。”
孫月娥仍未曉得答話。
巫婆又說:“陰陽阻隔,我不能久留無常神來催促,我去也!”
說完,就又複顫抖了1陣,坐下來,伏在桌子上,又1會才作蘇醒狀,起了來,降巫完了。
孫月娥還在哭,又過了1會,她才收了淚,同魯大嫂1起離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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