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漢子沒去留意黃暮林的神色，隻顧目光貪婪地望著那些林木。
“老郭，郭德丘。”黃暮林招招手，叫道，“急死驢”碎步顛了過來。
“黃醫師，你看，木······木頭都快裝好了。”
黃暮林點點頭，忙朝陌生漢子使了個眼色，給“急死驢”介紹說：“老郭，這位就是縣裡物資局老章介紹來的賈卯同誌。老賈特地來采購這批木材的。”
“哎喲，太······太好了。”
“急死驢”把拉住賈卯的手，滿臉是笑，像抓住了財神爺似的說道：“這回你們幫·····幫了石旮旯大······大忙啦！”
賈卯笑笑：“哪裡，哪裡，你們也支援了城市工業建設，互相幫助嘛。”
黃暮林卻把話題轉，問“急死驢”：“老郭，勝虎不是來副業組了，咋又走啦？”
不提猶可，說到這處處跟自己頂牛抬杠的兒子，“急死驢”就象泥塘頭的蛤蟆，鼓起了肚皮的氣。清早，爺崽倆在屋頭吵了場後，他氣呼呼地去找大隊長範百勤理抹，哪知範百勤不在石旮旯，到團轉生產隊去了。他隻得憋著氣，就跟著兒個扯筋客和些社員來杏口坳伐木了。
等到木材和天麻快裝好時，郭勝虎才來副業組乾活。“急死驢”心裡喜，以為兒子回心轉意，願意跟著去縣裡趕場了。
不料，郭勝虎見麵就責問他，哪個叫他們伐木的。這下又惹得“急死驢”跳丈高。他心想，伐木是大隊長布置的，聽說又有縣裡林站的出口證，合理合法嘛，也要你來雞蛋裡挑骨頭？他耐著性子，好歹解說。
郭勝虎卻直追問，這事尤林曉得不曉得。“急死驢”想起早上的事，不禁臉紅脖子粗地又同兒子吵了場。郭勝虎卻話不說，扭頭就跑了。
黃暮林聽“急死驢”結結巴巴地把前後經過說，暗暗皺起了眉頭。他知道，郭勝虎定是去找尤林了。
今天伐木運木事，黃暮林是經過精心安排的。
天剛亮，他就跑到範百勤家裡，把縣物資局的介紹信連同縣林站的林木出口證起交給範百勤看。範百勤見是縣物資局介紹來的，手續齊備，木材又是支援城市工廠建設用的，便點頭同意了。
因為他今天早要去團轉生產隊，臨走關照黃暮林把伐木這件事去跟尤林、魯城、曾青雲說聲，再讓綜合場安排勞力去砍伐。
範百勤走，黃暮林趁尤林他們去葫蘆塘的機會，立即叫“急死驢”拉了幫扯筋客和社員來伐木了。事先，又推備好馬車，打算把木材運走之後，再去向尤林他們彙報，來個“先斬後奏”。
到那時，生米煮成熟飯，也沒法阻止了。即使你尤林有意見，我也完全可以推到範百勤身上去，讓你們之間去發生矛盾吧。
黃暮林自以為得計，哪知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來。要是郭勝虎把這事早早捅出去，會使自己功敗垂成哇！氣得黃暮林肚子裡直罵“急死驢”是蠢驢！
黃暮林心裡急得像貓爪子亂抓。他轉了轉眼珠子，立刻對“急死驢”和“尾巴老漢”說：“賈卯同誌要趕回縣裡去。快裝車，馬上走吧。”
“急死驢”口答應，他格外賣勁地叫扯筋客和社員們加快把木材裝上馬車。黃暮林和賈卯也起動手幫忙。約莫過了半點鐘，木材裝完了，包包天麻就隨手扔在馬車上。
賈卯前前後後仔細檢查了下，放了心，便對“急死驢”揮手，說“走，出車。”
“駕······”
駕車的“急死驢”和個扯筋客跳上車轅，長鞭甩，輛馬車排成直線，順著馬車道向前駛去。“尾巴老漢”和些社員匆匆離開了杏口坳。
黃暮林微微點頭，拍拍衣襟，裝作沒事人似的，悠哉悠哉回寨去了。他準備待會去向尤林他們彙報。
“急死驢”趕著輛車，走在最前麵。賈卯就坐在他身後的杉木堆上，隨著車子的顛簸，晃動著大腿，好副沾沾自喜的樣子。
峰回路轉，車隊繞過座蒼翠的山頭，奔過段紅土斜坡，擦過片油綠的竹林，駛過褐石壁立的峽口，由馬車道拐上了夾沙公路。
堅硬的馬蹄急驟地叩擊著夾沙路麵，猶如刮過了陣滾地風。白蒙蒙的灰沙塵土在馬車後卷起團團塵霧，嗆得人倒憋氣。
賈卯的嗓子眼裡象爬進了無數條毛毛蟲，癢癢得直咳嗽。塵霧中，趕車的“急死驢”和扯筋客們的身影在顛簸的馬車上左晃右搖。
這是條盤山公路，它象條閃光的長綢帶子，在鬱鬱蔥蔥的山嶺間東盤西轉地延伸出去。
“的篤、的篤…”馬車順著盤山公路往山下駛去。會兒，來到了竹木檢查站。
離竹木檢查站的石頭屋子還有、步遠，輛馬車就溜排地停下了。賈卯偏腿跳下車，擠擠腮幫子上的肉疙瘩，神秘地笑著對前後輛馬車上的人說：“來，來，大家趕車辛苦了，歇會吧。”說著，掏出盒煙來，分給每人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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