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林、範海雲和郭長順從青紗帳裡出來,順著大道直奔半拉屯走去。
他們來到屯子外邊收住腳步,朝屯子裡望去,夜色芒茫,片黑暗,靜靜悄悄,毫無聲息。
個人心裡都很納悶兒,同時也感到蹊蹺。按說,正是月伏炎熱季節,莊稼人吃過晚飯都愛坐在院子裡或大樹下消暑納涼,談笑聊天,以此來解除天的勞乏。
此刻,半拉屯裡為什麼鴉雀無聲呢?
尤林扭頭看看範海雲、郭長順:“屯子裡沒有聲息,不知是什麼征兆,咱不能冒冒失失往裡闖,貼著牆根屋腳隱蔽前進。不論遇到什麼情況都要沉著冷靜。”
說完,個人都摘下步槍提在手裡,順著路邊朝前走去。
走進屯口朝道路兩旁掃眼,每戶人家的大門都緊緊關著,院子裡也異常沉寂。
尤林轉回身做個手勢,範海雲,郭長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迅速拉開距離,輕落腳,邁大步,貼牆根,走小路,“贈、贈、贈”往前走了百十餘步,聽前麵很遠的地方有人說話。
怕弄出聲響,他們輕手輕腳往前摸索,來到棵根深葉茂,枝葉撐天的大榆樹下。
尤林閃身躲在樹後,範海雲和郭長順靠近路旁的土牆蹲下。個人借著月光朝前麵有人說話的地方望去,看見兩個人影在大道當中晃來晃去,時走時停。
因為離得遠,聲音又小,說些什麼話無法聽清楚。尤林心裡想:情況越來越複雜了。要做好準備,隨時應付突然的變化。
想罷多時,往樹下蹲,側身臥倒,單時拄地,握著步槍,匍匐前進。他的眼睛卻始終町著前麵那兩個人影。
離開大樹十幾步遠,突然有人高聲喊叫:“嗨!瞭水的,你們都瞎了狗眼,還不趕快回頭看看!”
喊聲未落,前麵的兩個人影刷地躲到牆下暗處,隨後傳來拉槍栓推子彈的聲音。
過了會兒,在牆下,暗處個公鴨嗓的人罵道:“他媽的,活膩啦!還不快滾回院裡去!”
另個人也嚷道:“成是嫌屋裡太熱,出來風涼風涼。”
“風涼風涼?真是作夢娶媳婦儘想美事。進屯子就有言在先,井水不犯河水,都不要多管閒事。誰敢出屋,當心腦袋開瓢兒。”
尤林聽遠處有人喊“瞭水的”,心裡立時明白這是土匪的黑話。
“瞭水的”是哨兵!心中暗想,準是夥土匪在屯子裡搶劫,看樣子人數不少。
是進,是退,應當趕快拿主意。
日本人侵略東北十年,燒殺搶掠,殘害同胞。鬼子垮台,老百姓還沒過上太平日子,土匪又鑽出來明火執仗,到處搶劫。叫鄉親們可怎麼活啊!自己身為赤色革命軍組織成員,在群眾受難的時候,不能站在旁袖手旁觀。
想到這兒,不由怒從心頭起,火在胸中燒,刷地伸出槍口,還沒等摳動扳機。
“啪!啪!”
從迎麵打來兩槍,子彈打在路邊土牆上,沙石落地,塵土飛揚。
幾乎是與此同時,尤林手裡的步槍也“嘎勾”聲,緊接著傳來“哎喲”聲慘叫。
尤林瞪眼看,前麵大道上有個人連叫帶滾,可能是受了重傷。另個人從暗處出來,撒開腿朝路北的院子裡跑。剛跑到大門口,被院子裡出來的人攔住。
有人罵道:“你是個帶眼兒的鬆花——混蛋透腔了!方圓百裡都是咱的天下,蛤蟆在草棵裡蹦,兔子在路邊上跑,你們就開槍放炮,也不知道羞恥!到底有啥情況還值得大呼小叫的?”
跑到門口的人說:“情況不明,光看那邊大樹下有個人影兒閃,我們就開槍了。”
又聽另個人搭話:“剛才我就看見那邊大樹下有人,見你們光顧閒聊,我才喊你們,都瞎了狗眼。”
那人又說:“我們以為又是屯裡那些窮鬼不願在屋裡悶著······”
“他們人呢?”
“衝我們打槍,隨後就沒影兒了。”
“哎喲······媽呀!”
倒在大道上的人還在嚎叫著。
土匪們呼喇圍到跟前,吵嚷喊叫,亂成團。
有個大嗓門兒的人,衝著大樹這邊喊:“當胡子遇見劫道的,今天算是栽了。喂,朋友,你報個蔓兒,咱們來日方長,後會有期。騎毛驢看唱本走著瞧!”
尤林聽對方又在講黑話,肯定是土匪在屯子裡搶劫。聽他們的口氣,在這帶還很有勢力。不然,決不敢明目張膽,大呼小叫。
便湊到範海雲、郭長順跟前低聲說:“我們是人民子弟兵,群眾遭難,我們要挺身而出。不過,也不能盲目冒險。你人在這裡隱蔽埋伏,如果土匪敢往前闖,你們要頂住。他們聚眾硬衝,你們就邊打邊撤,撤出屯子就鑽青紗帳!”
範海雲問:“你到哪兒去?”
“我繞到土匪背後去迷惑他們,咱把他們趕出半拉屯,就算完成任務。”
尤林部署完畢,便貼著牆根往北走,從座院落後麵斜插過去。攀上棵歪脖子柳樹,登上牆頭,朝土匪們豪集的大門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