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鬼征嗬嗬地說:“老······老北風從半拉屯路過,我順便招待他頓飯。”
“他車上裝的是什麼東西?”
“不······不知道。”
“我告訴你!”
“啊!”
“那天夜裡你打發我給老北風去喂牲口,我看見車上有捆硬椰梆的東西,都用麻袋裹著。老北風喝完酒臨走的時候,我又到車跟前去看看,車上的東西少了捆,亮天,你就鬨哄著說後院井裡黑氣衝天,必有妖魔,打發我們拾來扇磨壓住井口,不知你又從啥地方摳出來道朱砂符貼在磨眼上。”
鄭小鬼聽到這兒,臉色變成紫茄子,隻好吭吭哧哧地點頭承認:“是這麼回事。”
鎖子說:“我們不怕妖魔鬼怪,把磨掀開下去看看。”
鄭小鬼望著尤林道:“長官,這可使不得呀!萬出了事,我鄭漢章可擔待不起呀!”
鎖子說:“死了算我命短!井裡若是有槍,我就崩了你!”
鄭小鬼哆嗦,心裡暗想,好漢不吃眼前虧。今朝留得青山在,不怕日後無柴燒。中央軍到,再和他們算總帳。
想到這裡,便吞吞吐吐地說:“是有捆槍,那是老北風硬存在我家裡的。我怕惹麻煩,就扔在井裡了。”尤林點點頭說:“好吧,我們馬上派人來撈槍!”
吃過早飯,槍從井裡撈出來了。打開看,是支嶄新的“”大蓋兒。
鄭小鬼眼巴巴地望著鎖子和鐵牛等人把槍扛走。這簡直是剜他的心頭肉啊!
原來這支槍並不是土匪頭子老北風寄存的,而是鄭小鬼用兩金子從老北風手裡買來的。
鄭小鬼為什麼要買槍呢?他怕兵荒馬亂,盜賊起,買幾支槍看家護院。如今白白地被人拿龍,他能不心疼嗎!
掌燈以後,鄭小鬼又躺在炕上,眼望著窩紙天棚尋思起來。
“唉,今天是熬過去了,誰知明天還能不能睡在這暖屋熱炕上,真是此時,彼時呀!想不到我鄭漢章如今落到這種地步,變成了待宰的豬羊。”
他想了陣,又爬起來無精打采地走到屋外,望望高大的宅院、院裡的車輛、槽頭的牲口、滿倉的糧食,心裡真比刀剜箭穿還難受哇!
看來,這萬貫家財要更名改姓了。眼下十計,走為上策,還是逃命要緊哪!這幫窮鬼們把槍弄到手,說不定就把我忘在腦後,趁著夜深人靜,我趕緊溜吧。
鄭小鬼躡手躡腳地拉開大門,探頭看,可了不得啦!大門外站著個人,胳肢窩裡還夾著支槍。嚇得他連口大氣也沒敢喘,連大門也顧不得關了,就悄悄地退回來。
鄭小鬼回到屋裡,把玻璃罩子燈稍微撚亮些,就象驢拉磨似地在屋裡轉起圈子。
他腳步雖然很輕,還是把他老婆驚醒了。睜眼看看鄭小鬼,像個幽靈似地在屋裡晃來晃去。
抬起頭,悄聲問:“你怎麼啦,是發燒,是頭疼,還是心裡不舒服?深更半夜的折騰啥!”
鄭小鬼停住腳步,凝視老婆。
過了會兒,歎口氣,搖晃著腦袋又不聲不響地來回踱著。
鄭小鬼老婆見此光景有些發毛,她以為鄭小鬼是血迷心竅,也可能是要抽羊癇瘋,不然哪能變成這個樣子,急忙爬起來穿好衣服。
鄭小鬼看見老婆那驚慌失指的神色,心裡陣難過,趕忙湊到炕跟前;“你彆怕,我沒啥毛病。”
他老婆搖搖腦袋,似乎不信。
鄭小鬼伸伸胳膊,拾拾大腿,還來個旱地拔蔥往起蹦幾下:“你看咋樣,腰腿輕鬆,手腳利落,沒啥毛病吧?”
“那你剛才是怎麼啦,像貓撓心似的?”
“唉,我這心裡像塞著團亂呀,憋得難受哇!”
她老婆搬嘴:“平常日子身鬼道眼,到節骨眼兒上就槽了!”
“這叫當事者迷呀!”
“從前招災遇難,總是燒香拜佛請普薩,這咱咋忘了求助神靈?”
鄭小鬼被老婆言提醒,趕忙撚暗玻璃燈,洗手焚香,跪倒在佛龕前麵,嘴唇象嚼皮糖似地蠕動著,發出微弱的聲音:“信士弟子鄭漢章,江東人氏,蒙我佛保佑,雖屢遭風險,卻化險為夷。如今又大難臨頭,禍及全家。願我佛開慧眼,救眾生,保佑弟子早脫罹難,逢凶化吉。來日,敬獻性,銘心不忘……”
鄭小鬼跪在蒲團上,正聚精會神地虔誠禱告著,忽聽屋外有人“嗒嗒嗒”地敲窗戶。鄭小鬼嚇得激靈,暗想,糟了。
事出意外不是好兆,吉凶禍福實難預料,說不定是農民會來人捉我,要押赴法場去明刑正典!他哆哆嗦嗦地站起來,把耳朵貼近窗戶靜靜地聽著。
外麵又“嗒塔嗒”地響起來,院子裡卻很靜,不像是有很多人的樣子,鄭小鬼心裡多少安定些。暗想:“可能是在院外監視我的人要進屋找水解渴,或者借火抽煙。嗯,我得開門出去瞧瞧。”
轉回身,拔掉香,腳踩滅,走到外屋,摸到門跟前:“外麵是誰呀?”
“是我。”
“你是誰?”
“我是趙永財。”
“深更半夜來做什麼?”
“借火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