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有的用槍挑著包袱，有的在胳肢窩裡夾著緞子被，有的拎著肥母雞，有的牽著老綿羊，還有的家夥披著件貉絨大氅。
他們順著通往炮手村的大道鬨鬨吵吵地往前擁著，早已把打仗的事情忘到霄雲外去了。
路上，敵人心裡都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想什麼呢？回到炮手村怎樣處理從鄭小鬼家裡弄來的東西，有些敵人邊走邊小聲嘀咕著。
“嘿，這件灘羊皮襖全是小麥穗兒，拿到集上賣了，準能換來兩原漿煙土。”
“喂，你摸摸這隻母雞多肥呀！沉甸甸的足有斤重。回到營房宰了，用粉條善菇微，連吃帶喝湯，美極啦。”
又有個人說啦：“這件貉絨大氅夜裡當被，白天穿在身上，遇到識貨的還能換來個老婆。”
“你呀，彆做夢娶媳婦，儘想美事了。”
敵人在大道上走了個多小時，來到離半拉電裡之遙的北甸子。個個全都累得渾身冒汗，衣服發潮。
來的時候，每人背著支步槍，百多發子彈。如今身上又加了不少載，另外還牽著幾隻活物，加了不少累贅。
白大走在隊最後麵，他累得汗珠子順著腮幫子往下滾，背上的衣服都能擰出水來。他想，再不停下歇會兒，弟兄們都得拖垮了。
趕緊跑到前麵去見單作舟：“報告隊長，弟兄們累得夠受，是不是應該歇會了。”
單作舟端著手電朝處照照，見周圍全是開闊地，暗想，這地方馬平川，沒有遮擋，無法隱蔽，赤色軍決不能選擇這樣地形打埋伏。
便放心大膽地對白大蠟說：“就依你，就地休息。”
白大蠟趕緊衝後麵喊：“停止前進，就地休息。”
敵人聽到白大蠟的喊聲，全都腿軟坐在大道上，幾個有大煙癮的，乾脆就躺在大道上了。
正在這個當口，忽聽左前方槍聲驟起，猶如爆豆般，子彈似疾風暴雨般地掃過來。
敵人遭到突然打擊，頓時大亂，都在野地裡東頭西頭地瞎紮。
單作舟知道中了埋伏，心裡這個悔呀。
他就地滾，臥倒在大道上，聲嘶力竭地賦：“弟兄們不要亂跑，占據路溝就地還擊！”
潰不成軍的敵人聽單作舟喊，慌忙滾進大道兩旁的路溝，倉促還擊。
單作舟仄愣著耳朵聽，心裡想，赤色軍的火力很猛，哪裡像鄭小鬼所說的隻有個人啊！從槍聲中判斷最少也有連人，說不定還要多得多。
越想越感到情況不妙，能不能是鄭小鬼和赤色軍暗中勾結，要把我單作舟當成塊肥肉吞掉！我呀，不能把手往蘑眼裡塞，不能瞪著眼睛走窟窿橋，乾脆往回撒。
單作舟拿定主意，悄悄地對白大蠟說：“今天碰上了硬釘子，我們栽了。留個班做掩護，往回撤。”
白大蠟順著路溝邊往前爬邊傳達命令，敵人聽到撤退命令，全撒開雙腿，順著路溝往炮手村方向跑下去。
留在後麵擔任掩護任務的個班，也顧不得掩護人，全跟在敵人大隊後麵往回跑。敵人都怕當俘虜，為了加快逃跑的速度，把從鄭小鬼家裡搶來的東西全扔了，還有些人把子彈袋也丟在野地裡。
大道上到處都是敵人遺棄的包袱、被褥、衣物。幾隻死裡逃生的肥母雞，紮煞著翅膀在野地裡嘎嘎地亂飛，老綿羊咩咩地叫著往甸子裡跑。
敵人跑到炮手村外，早已天亮，炊煙起。
白大蠟回頭看，光溜溜的大道上連個人影都沒有，又呼哧呼哧跑到單作舟跟前，剛要開口，立時又愣住了。
隻見單作舟的尊容大有改變，夜的工夫腮幫子瘦了，眼眶子塌了，眼睛裡布滿了血絲，臉上好象蒙著層灰土。
手電筒不見了，槍套也扯壞了，衣服上的紐扣還剩個。
汗水順著下頦往下滴嗒，在胸前留下條條的黑道子。
單作舟苦笑著望望白大蠟：“有事嗎？”“報告隊長，赤色軍壓根就沒來追我們，白他媽的跑了半宿。”
單作舟摘下帽子在胸前扇幾下，又瞧瞧上麵的彈孔：“險哪，險哪，馬上集合隊，清點人數。”
“是。”
白大蠟立刻去集合隊，點兵數，又跑到單作舟麵前來報告。
“陣亡人，重傷人。”
“回去趕快補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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