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蛋是個爬樹能手,無論是爬的速度還是技巧,都不輸於隻猴子。
你看他,雙手抱住樹乾,身子弓,雙腿蹬,嗖的聲上去了,他爬上去在權枝上坐,就馬上行動起來了。
摘個往嘴裡塞,後來嫌不過癮,乾脆把把的。不到十分鐘,吃得肚子鼓脹脹的,覺得過癮了,剛想下去找大貴,忽然從樹底下傳來聲:“誰······誰在樹上?”
鐵蛋嚇了跳,順著葉隙間向下瞧,噢,是大貴呀,怕他乾什麼?真是大驚小怪的。
他壓低嗓門悄悄叫道:“大貴,上來,彆吱聲,我正來找你。”
“你,你······”
“我,我是找你的,找你談思想問題的!”
鐵蛋的話剛落地,忽然傳來陣像銅鑼般的聲音:“大貴,你和誰在說話呀?唉?是哪個貪吃貨在樹上偷櫻桃吃?啊·······”
糟了,是大貴媽,鐵蛋被大貴媽發現了。本來,在島上隻要誰家的瓜桃李果熟了,彆人去吃幾個那是平常的事,有些好容的主人,還歡迎彆人去嘗嘗自己豐收的果實,聽些讚揚的話語。
可是大貴媽在村裡是個出名的尖嘴利舌、毛不拔的女人,誰要隨便吃她點東西,非常困難!所以鐵蛋聽,腔也沒答,騰地跳下樹來,也顧不得跌的腳骨拐痛,撒腿就跑。
大貴媽往前攆,絆在石頭上,跌了跤,爬起來氣得跺著腳,指著鐵蛋的脊梁罵開了:“原來是是小鐵蛋這個害人精!偷人家櫻桃吃也不怕爛舌頭!你跑了今天,跑不了明天!我去找你叔,找你那個乾兄弟團長管教管教你!”
鐵蛋才不怕這些呢,隻要當場沒被扯住手腕子就行了。他氣喘籲籲地跑到學堂門口,拾頭看,忽然發現刁蛋鬼鬼祟祟地躲在牆角,手裡還拿枝鉛筆和個小黑本子。鐵蛋停住腳,厲聲問他:“刁蛋,你在乾啥?”
刁蛋朝鐵蛋搭拉著頭,臉色漲得通紅,麵往布袋裡塞小黑本子,麵陰森森地斜著眼偷偷看鐵蛋,腿打著哆嗦,停了好久,才口吃著回答:“我,我學識字牌上的字······”
鐵蛋聽了,看看牆上掛著的識字牌,上麵寫著:“打倒青天白日軍,建設新國家”,“保衛解放區”,“保衛勝利果實”。
鐵蛋心裡想,他抄這些乾什麼?他家被鬥,他恨死了,巴不得蔣禿頭快點回來,還學什麼“保衛解放區”?尤其他想起那刁蛋想抬頭的話,就更警惕起來。於是又氣唬唬地審問刁蛋:“你是個漁霸崽子,寫這些乾什麼?”
刁蛋回答:“不是叫我好好學習,改換腦筋嗎……?”
鐵蛋想,這不對。他要學好,還偷偷摸摸乾什麼?他才待要過黑本子來,把他叫到團部去,好好審問他下,忽然傳來陣女人的叫喚聲,他抬頭看,糟糕,大貴媽又追上來了!
大貴媽麵追,還麵嘟囔道:“我叫你再來摘俺櫻桃,再叫你······”
鐵蛋也顧不得審問刁蛋,撒腿就跑了。
刁蛋出了頭汗,差點被嚇掉魂。真好險哪!如果被他識破,什麼都糟了!原來他在抄果實分配榜。他看鐵蛋跑遠了,才摸著腦瓜鬆了口氣,暗暗為自己慶幸。
鐵蛋脫了險,氣喘著跑回家,平靜下氣兒,方才想起對大貴的工作還沒進行。
誰知到半過響,團的幾個乾部起湊情況時,海生又問起對大貴的談話情況,鐵蛋臉色漲得通紅,怎麼說呢?照實講吧,挨批。撒謊,更不體麵······
李海生見他臉紅,又見他的腿負了傷,便知定有鬼,於是又問:“鐵蛋,你是不是沒跟他談?”
“談妥了!”鐵蛋決定先把成績彙報上去,以後再去補課,這樣既不挨批,又不能算撒謊。
“腿上是怎麼磕的?”
“那是我和他談過回來,走在路上不留心被石頭絆倒摔的。”
“撒謊呢?”
“撒謊不算個人。”
“賭咒。”
“對海賭咒,要是我沒談妥,當場掉在海裡被鯊魚吞了”
“你再說遍。”
“當場被鯊魚吞了。”
不知道是為了鐵蛋沒有“當場被鯊魚吞了”,還是因為他非常激動,李海生斷定他沒有撒謊。
鐵蛋在回家路上,心裡考慮道:“成績”已經報告了,“咒”已經賭啦,要是不去和大貴談,大貴沒改變,那就露馬腳了,爺爺知道也會不滿意。可是怎麼去跟大貴談呢?鐵蛋要不是跑的快,非被大貴媽揪住耳朵不可。要是再去找大貴,那不是雞給黃鼠狼拜年——自投羅網嗎!
他左想不好,右想不行,真可把他難住了。鐵蛋平日把切都看得很簡單,你要見他發愁,真比伏天見霜雪還難,哪怕屋頂著了火,他也滿不在乎,沒料想今天他可犯了難。
他想呀,想呀,嘿,真是急中生智,他可想出來了。對,先回家要鐵鎖寫個通牒令,警告他次再說。對待頑固派就得給他點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