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蛋,”大貴媽親熱地叫了聲,“你見過傳單沒有?”
自從那天鐵蛋幫助大貴沒挨刁蛋的打,大貴媽從心裡感激他又見鐵蛋最近變的舉動像個大人樣,再也沒惹街麵上的人生氣,所以不知不覺地愛起這孩子來了,昨天還叫大貴捎了兩個雞蛋給他吃。
鐵蛋聽著大貴媽的話,故作驚訝地說:“傳單?什麼傳單?”
“尤林指導員的傳單,你看看……”
大貴媽的話音剛落地,忽見吊眼領著幾個匪徒提槍瞪眼像群惡狼樣從東竄來。
吊眼老遠就嚷:“站在這裡乾什麼?滾蛋,滾蛋!”
女人們見此,哄而散,鐵蛋也隨著走了。他走出不遠,又碰見在街心站崗的匪徒王銼子,鐵蛋曾見過他常到劉嫂家。
王子是島外人,因為家貧賣了壯丁,才乾上這行的,過去常挨麻子副官的揍,有次想開小差,被朱永龍關了十天禁閉,從此不想繼續乾下去。
今天王銼子喝了點酒,提著支槍在街心站都站不住,他見了鐵蛋老遠就喊:“小崽子,大天白日不乾活,胡出蹈什麼?”
“玩唄!”
“玩?現在是玩的時候?快給我滾家去,等著好玩的時候再出來玩。”
鐵蛋說:“那什麼時候才好玩呀?”
王銼子說:“我也不知道,快滾,快滾……”
鐵蛋才待想說什麼,抬頭看,朱永龍又朝這邊走來了。他遠遠朝著朱永龍做了個鬼臉,就回家去了。家裡的大門關著,他喊了好幾聲,鐵鎖才出來為他拔開門栓,待他進來後,又關上了。
鐵蛋問鐵鎖:“關門乾什麼?”
鐵鎖詭秘地笑,沒有吱聲,隻朝院裡撅了撅嘴,作為回答。
鐵蛋往院裡看,叔叔正在院裡鍋著腰,赤著腳,祖露著多毛的褐色胸膛,臉上淌著汗水,用心磨鍘刀。
鍘刀被磨得鋒快錚亮,閃閃放光,看樣子有塊堅硬的岩石,也會被劈瓣。
鐵蛋發楞地問他:“叔叔,你在家悶著頭磨鍘刀乾啥?”
“鬨革命唄。”
他手提著鍘刀,手揩了把汗水,悶聲悶氣地回答。
接著又把手中的鍘刀晃了兩晃,繼續道:“就憑著這家夥我還不砍他十個十對的!前天夜裡劉嫂再說,乾革命就得磨快刀,擦好槍,針鋒相對,血戰到底,不獲全勝,決不收兵。嘿,我這口鍘刀······”
“叔叔,你······你前天晚上去開過會來?”
鐵蛋驚喜地盯著叔叔,叔叔把手揮:“進屋談。”
鐵蛋和鐵鎖聽說聽道,同走進屋裡。
叔叔接著對鐵蛋說:“前天夜裡,在劉嫂家裡開了個會,什麼都明白了。咱窮人要活下去,隻有革命路條。過去我有點泄氣,現在明白了,彆看朱永龍整天價氣勢洶洶,咋咋唬唬,實際上他像秋後的螞蚱——眼看就要完蛋了。”
他說著,鬆開眉頭,得意地笑了笑:“鐵蛋,你過去還瞞著我乾,這回瞞不住了,劉嫂什麼都告訴我了。嘿,革命要成功,不能光靠你們這夥子‘獨立營’,我也得參加,打人民戰爭嘛!”他捶了捶胸膛,晃了晃鍘刀,“我這家夥,可比你的戰鬥棒厲害。”
鐵蛋高興地笑著說:“叔叔,這麼說你也參加人民戰爭啦?”
“當然嘍!”他自豪地回答。接著問鐵蛋:“你知道朱老拐從昨天就嚇的連門也沒敢出,在家裝病吧?”
鐵蛋說:“知道啊。”
“知道就好說了,”叔叔非常得意地接著道,“這家夥在轉移之前,裝的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又訂‘守法公約’,又咬指宣誓,保證不乾壞事,可敵人回來,最近反攻倒算特彆起勁,整天價拄著朱永龍從青島給他捎的文明棍,瘸顛地東街走,西街串,追財要物,簡直熊出個尖來。
所以前天夜裡劉嫂跟大家研究,給這些家夥發個警告信,教訓教訓他們······”
鐵蛋道:“這麼說,給朱老拐的信是你去送的?”
“我不光給他送去警告信,”叔叔說,“還在信紙上滴上些血,最後我找了把砍鯊魚的刀子,磨的鋒快錚亮,趁著夜深人靜,刺在他的大門上,警告他,要給自己留條後路,如果繼續作惡,白刀進去,紅刀出來,決不客氣。
聽說昨天早上朱老拐開門看,嚇得‘啊’的聲嚎叫,立時昏倒在地。他老婆,閨女齊動手,把他抬到炕上。這家夥躺在炕上動也不動,渾身直出虛汗······”
叔叔繪聲繪色地說著,顯得非常得意。
鐵蛋聽了,輕輕鬆了口氣,接口道:“這些家夥,都是虎皮兔子膽,彆看整天價張牙舞爪,其實是些大草包。”鐵蛋又朝叔叔伸出大拇指頭,用誇獎的口吻說,“這任務你完成的挺帶勁,夠英雄的,我們得向你學習,叔叔!”
叔叔笑,不好意思地說:“這才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