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天,龍窩鋪表麵上很平靜,“黑大門”好象沒有事的樣子,照例添置牲畜,搬運木材,開倉放糧,盤剝窮人。
“毒蠍子”也跟往常1樣,悠閒自得地到白沙河逗鳥。
昨夜的1場預謀殺害宋震海的罪行,被他們掩飾得1乾2淨,無影無蹤。
這天下午,“毒蠍子”收到了縣局子那個法官送來的判決書,無非是寫著宋家誣陷好人、賠償失物等言詞。“毒蠍子”打發“尖頭蛇”到宋家宣讀,沒等念完,嫂子頂撞道:“俺宋家什麼也沒有,就是有幾條命,看中了就拿去吧!”
鄉親們都來了。都為宋家抱不平,“尖頭蛇”1看時勢不對,夾起尾巴逃回去了。
這些日子,阿水被狗咬的傷處就開始紅腫、發硬,慢慢又變軟,開始化膿。
今日1早,傷腿腫得有碗口粗,臉頰通紅,嘴唇黑紫,渾身上下燙得象個大火蛋。
他躺在用羊胡子草鋪的光溜溜的炕上,身上蓋著大媽的1件破夾襖,昏昏迷迷,不斷喊叫:“咬斷你的指頭!”
宋家人的心全提了起來,窮鄉親們的心全提了起來。
在這短短的幾天裡,反動的地主階級勾結官府,向宋家施行了1連串的沉重打擊和鎮壓。宋如石的屍體還沒掩埋,宋震海差點落入虎口,阿水又成了這個樣子。險惡的形勢,不能不使人擔心!窮鄉親們來了1屋子,憂慮地望著躺在炕上的水孩。
趙萬程和嫂子站在地下,望著越來越重的孩子,說;“毒根沒除淨啊,又發作了,越停越壞,還是得快想法子。”
水孩媽睜著失神的兩眼,叫了聲“嫂子”,1頭撲在嫂子懷裡,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滴落下來。
趙萬程轉轉身,又看看阿水那昏迷危急的樣子,說:“上次,如石就提到賣菜種的事,我看就那1條法子了。我拿著菜種上山口鎮吧!要是能換了錢來,我就在那裡抓上藥。”
嫂子望著趙萬程,心亂如麻,又要救侄子,又要考慮大人的生計。
她遲疑地說:“大叔,看·····”
“1步1步地走吧,先跨過這1步去再說。”趙萬程麵色鐵青,“咱窮,沒有彆的門路,也就隻有這1個法子了。”
“冰天雪地的,離開春還早,能有要的?”嫂子仍擔心地問。
趙萬程自知困難,但也未加可否,毫無把握地說:“試試吧,要是順手,我趕天晌就回來了,要是······”他想了想說,“您在家裡也都想想法子……”
趙萬程走後,阿水又昏迷過去,1陣急1陣鬆地喘著氣,陡然爬起身來,瞪起兩隻圓圓的大眼,狠狠地叫道:“咬斷你的指頭!”
他把牙咬得咯嗡嗡響,1下子倒下去,又不省人事了。
阿水媽和嫂子坐在水孩的身邊,兩人的心全提起來了,阿水媽捋捋粘在臉頰上的灰白頭發,沉重地說:“嫂子,你看這昏天黑日的世道!咱知道那些黑心毒手的東西不好惹,處處躲著他,可是,挨東躲西,挨過這1日,躲不過那1天。不知什麼時候,從天上就掉下禍來了,咱窮人的路真是越走越難哪!”
嫂子微微低著頭,眼圈濕潤潤的。
她焦慮,著急,但還要挺起腰來,安慰和開導兄弟媳婦,卻1時找不出恰當的話語來。
有什麼話說呢?在這個豺狼當道的世界上,富就是理呀!隻要有錢有勢,殺人放火,明搶暗奪,坑騙拐詐,他們隨心所欲,願乾什麼就乾什麼,管乾什麼都沒有事。是吃人的社會製度保護著這些狗東西呀!富人享福,窮人受罪,好象這是天經地義的。
不過嫂子是個硬朗人,輕易不說軟纏話,她看看兄弟媳婦,道:“兄弟媳婦,心要寬,想得要遠!海深總有個底,路長總有個頭,連陰雨總有個停的時候,霧蒙天總有個晴的時候!上回長林兄弟不是說,咱這以東以西都有了赤色革命軍,領導窮人翻身鬨革命,到了那時,咱就出了頭了!”
阿水媽擦了擦眼淚,說:“眼下這些惡東西可凶著哪!對咱窮人說殺就殺,說砍就砍,真狠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