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黎明的腳步,宋震海帶領3個隊員來到龍窩鋪北麵的北姑嶺上,他們放下肩上的擔子和簍子,坐在山頂上休息。
宋震海全神貫注地掃視著龍窩鋪裡鬼子的動靜,大個子戰士掏出煙袋來,裝上煙,麵對著被日本鬼子、漢奸鬨得翻天攪地、烏煙瘴氣的龍窩鋪,大口大口地吸煙,那神態,像是要把這些東西1口吞下去似的。
稍停了1會,路上趕集的人多起來了,33兩兩,熙熙攘攘。
為了渡過春荒,這些窮苦的人們,挑著木棒、柴禾、鬆果,背著掃帚、山貨,到集上來換幾個錢,好乘點糧食糊口。
宋震海站起來,向左右的3個人使了個眼色,和趕集的人們打打招呼,很自然地插進人群裡。
他頭戴破帽頭,身穿青棉襖,腰束1根藍布帶,腳穿1雙老納底鞋,挑上百十斤的柴禾擔,顫悠顫悠地往龍窩鋪走。
尤林跟在他的身後,兩眼看著村裡村外的情景,簡直呆住了。
這塊他從小生長、熟悉的土地和村莊,在短短的1個多月的時間裡,竟然變得這麼陌生、這麼淒慘!村東村西的土地全掘了,挖成了壕溝,築成了土牆。
緊靠“黑大門”以東那排低矮的民房,全被扒掉了,留下1堆堆爛土和1些殘破的牆壁,1棵棵樹木被鋸光了,剩下1些粗短的樹樁和樹墩。
1個精神失常的老年女人坐在路旁冰冷的地上,披頭散發,臉色灰黑,眼睛縮進眼窩裡,尤林也認不出這是誰家的人來。
這老女人對著行走的人們製止道:“彆走啦!彆往前走啦!前麵就是些狼、是些狗!張開大嘴,專吃人肉,喝人血!我的兒子叫他們吃了,我的血也叫他們喝乾了!你看,他們又來了,嘴又張開了,牙又露出來了,可彆往前走啦!快跑吧!”
說著,她跌跌撞撞往前跑,1跤絆在那裡,臉跌破了,鮮血抹了1臉,她遲滯的兩眼盯著染滿鮮血的兩手,驚叫著······
“你看,這些狼把我咬的!不好了,快跑吧!”叫罷多時,她又慌慌張張地跑了。
1個背著1條口袋的老人望著這個女人,歎著氣道:“唉!這年月可叫人怎麼過呀!鬼子漢奸修碉堡,築圍牆,拆房、砍樹、抓人、搶糧,進家見了什麼搶什麼,連娘們的繡花鞋都拿。”
尤林看到鄉親們被蹂躪的慘相,怎能抑製住內心的激憤呢?仇恨湧滿了他的胸膛!他沒掉眼淚,也沒有咒罵,隻是睜圓含滿怒火的雙眼,咬著牙默默前進。
他心裡道:“這些滿肚子壞水的混蛋,等著吧,落到了我手裡再說!”
鬼子為了保住狗頭,減少街上的事端,硬逼著把在街裡趕的集遷到龍窩鋪以南的白沙河灘上。
宋震海4個人,隨著趕集的人群,躲開村子周圍鬼子的崗哨,1前1後來到集上。
草市在西麵,他們特地從東往裡走,走到1家炸麵魚的鋪子前,宋震海先看到了1個大柳樹墩子,尤林卻已經看到了趙萬程。
他又是激動又是驚喜,想叫1聲“大爺爺”,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1躍,被趙萬程冷靜、沉著的目光止住了。
這時宋震海1抬眼,正和趙萬程的眼光碰在1起。
趙萬程戴了頂黑色破氈帽,把額角和眼眉都遮死了,他那鋒利的目光向兩麵掃掃,對宋震海招呼說:“來的挺早啊!還沒開市,多少錢能賣?”
宋震海聽出了趙萬程的暗示——蒜頭鼻子沒在集上。為了周旋時間,他對趙萬程道:“等錢花啊,家裡老老少少的,1個人1張嘴,等著吃哪,看著給劃個價吧。”
趙萬程看看柴禾枝,又認真地掂掂份量,說道:“你這是砍了些秋柴禾,枝葉還是鮮的,光壓秤,不好燒,這樣的柴禾不值錢,還是你自己叫個價吧。”
他們正說著,從對麵慌慌急急跑過幾個偽軍來,端著槍,叫喊著:“抓!抓!抓革命軍的便衣!”
宋震海和趙方程同時朝兩麵1看,敵人已經撒滿了集。
趙萬程腦子1轉,遞給宋震海個眼色,急促地說:“這幾擔草咱留下了,就放在這裡吧。”
他指指炸麵魚鋪子的裡麵,並順手把宋震海挑的兩個柴接過來,就勢放在鍋灶後麵,另外兩個戰士緊邁幾步,也穩穩貼貼把草垛了起來。
幾個2鬼子在朝這麵走,見到那個不順眼,拳打腳踢,又搜查又盤問,逼著承認是革命軍。
趙萬程看著他們來近了,對區中隊的幾個吩咐道:“快去燒火挑水!”
宋震海蹲下身,抓起柴禾往灶裡填。大個子戰士挑起桶來,邁開大步到河裡去挑水。尤林和另1個戰士在擦案板。
2鬼子走過來,瞅瞅忙忙活活的幾個人,問趙萬程:“有沒有革命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