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壞蛋,從小就不是好東西!”阿媽妮罵了1聲,腦海裡浮起1個腦袋圓得像個大皮球,眼珠子不停地轉來轉去的浮滑少年的影子。在日本鬼子統治時期,他父親崔銘祿是郡裡的大地主,又是郡警察局的副局長。
解放那年,崔銘祿被人民鎮壓了。當天晚上,這個當時年方十7歲,可是跟他那個當警察局副局長的父親1樣壞的崔正圭,就逃得不知去向了。後來才聽說,這個壞蛋跑到38線南邊去了,這些渣滓現在又浮現出來了。
母子倆1時都沉默了,阿媽妮抓過1條毛巾,替昌英指著臉上的雨水。
“不用啦,媽媽,我馬上要走。我還有任務,要到那邊去1趟。”
昌英指了指北麵,臉上流露出1副興奮的神色。
阿媽妮立刻明白孩子要去乾什麼了。
她點了點頭,什麼也沒有說,隻是1個勁地擦著昌英臉上的,頭發上的,脖子上的雨水。
金昌英明白母親的心情,握住阿媽妮的胳臂說:“媽媽,你放心。我又不是頭1次穿過火線。想到就要見到咱們的人民軍,見到誌願軍同誌,我可高興呢。”
“我明白,我也高興。”阿媽妮撫摸著小兒子的頭發,輕輕說,“可你彆大意,要小心哪!”
“是,媽媽!3天以後就回來。”
金昌英放開阿媽妮的手,戴上軍帽,把手舉到帽沿上行了個軍禮。
過了1會兒,他亮晶晶的目光直望著阿媽妮的眼睛說,“如果……媽媽,……如果我不能回來,3天以後,也1定會有彆人來找你。你就告訴他們遊擊隊的地點又有什麼變動,幫助他們和遊擊隊聯係上。這是爸爸再3囑咐的。不管遇到什麼情況,媽媽,你1定要在這裡等著。”
“我明白。”阿媽妮說。
她努力克製著,可是眼睛還是潮濕了。
“瞧你,媽媽!你在流淚了,這可不像你啊!”金昌英孩子氣地責備說道。
說罷,又1麵從腰間取出1柄閃亮的短劍,對阿媽妮說:“媽媽,如果是彆人來,他們會帶著它來。看到它,你就會明白,我已經完成了遊擊隊交給我的任務!”
阿媽妮接過短劍,撩起裙子角輕輕地擦拭著。她擦得那樣小心,好像這把寒光閃閃的短劍,會被她的布裙子角擦破似的,她是多麼熟悉這把劍呀。
在日本鬼子統治朝鮮的時期,她就多少次幫她的丈夫拭拂過它。她的丈夫金鐘萬,當時是遊擊隊的偵察員,1次又1次地帶著它奔向那些出生入死的地方。
祖國解放戰爭爆發以後,郡革命軍副委員長金鐘萬,又成了在敵人師司令部裡都赫赫有名的遊擊隊長,這把劍又交給了他們的小兒子,遊擊隊小隊長金昌英。
阿媽妮輕輕地拭拂著劍身,多少往事湧上了心頭啊。可是,阿媽妮沒有工夫回憶它們,她解下了劍柄上那塊已經褪色破舊了的綢帕,又從針線筐裡找出了1條鮮紅的綢手絹,緊緊地係到劍柄尾端的小鐵環上。
“好,孩子,你去吧。”她把短劍交還給昌英,聲音又變得那樣剛強,堅定。
金昌英藏好短劍,阿媽妮給他打開了門。
屋外,電閃著,雷響著,大雨猛烈地撲打著黑沉沉的大地。
金昌英輕捷地躍進了雨地裡,回頭向阿媽妮望了望,然後1轉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阿媽妮靠在門框上,凝望著忽明忽暗的田野,和在閃電中顯得白茫茫的上驛用,傾聽著江水經久不息的咆哮聲,並始了令人心焦的等待。
“不行!無論如何妥堅守在這裡!”善子大娘從飛快的回憶中驚覺過來,心裡又1次下著決心。
她1邊走,1邊用眼角4下張望著,尋找脫身的機會。
村子還在燃燒,風卷得濃煙4處亂撲。
可是,村子裡卻出奇的,反常的寂靜。
在這個燃燒的小村子裡,除了火焰發出的呼呼聲和木頭斷裂時發出的嘩啦聲,以及村口江水的咆哮聲以外,什麼彆的聲音也沒有!沒有雞飛狗叫的聲音——村子裡的雞、豬、狗、牛之類的動物,早被“國軍”們搶光吃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