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家衣衫破爛，渾身都被血跡染紅，那蒼老略顯佝僂的背影，卻在南晚煙眼裡成了一副難以言喻的光景。
明明他是罪臣，可這一刻，好似被鍍上了金輝，一人可抵千軍萬馬，氣勢如虹。
“公主，老臣這輩子就是為了您的娘親和您而活，但老臣萬萬沒有想到，竟愚蠢到錯認了主子，被人蒙蔽雙眼騙了快二十年。”
“這二十年裡，老臣總在向允清公主祈禱，希望您能夠平安地長大，希望您能夠得償所願，未曾想，竟全是為彆人而許！”
字字都是悔意！
句句都是遺憾！
他又被一人刺穿了左肩，咬牙強忍住渾身筋脈俱斷的痛意，抬腿猛地踹飛了那人，眼神愈發清明堅定。
“是老臣愚昧，老臣對不起允清公主，更對不起您！”
高管家完全被天勝的士兵包圍，應該說，是他將那些人周旋到了現在，不讓他們觸碰南晚煙一絲一毫。
他咬牙，雙腿都開始顫抖，可就是沒有退縮的意思，眼神嗜血而勇猛，一招一式更是乾淨利落，處處置人於死地。
可就在這時，又有人從側麵偷襲，一把長劍直接貫穿了高管家的右腰，用力一旋！
血肉橫飛，腥味四濺，高管家反手握住持劍那人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折，嘶吼著怒揮劍道。
“我大夏，不會亡國！因為大夏，從不缺一騎當千的勇士！”
“你們想傷害公主，先從我高漫遠的屍體上，跨過去！”
南晚煙震驚地看著高管家拚命廝殺的背影，仿佛看到了當年娘親身邊那個英勇無畏的武將，那個她記憶深處快要模糊的，高叔叔……
她忽然有些於心不忍，高管家或許是她在這世上，在她的記憶中，唯一活下來的，能和娘親有所聯係的人了。
南晚煙倏地紅了眼眶，“墨寒，我想去救他！”
他可以死在她的手裡，那是他該得的，是他識人不清，是他禍害她多年，是他害死舅舅的惡果報應！
可不該是這樣悲壯的慘死，更不該是為她而死！
為什麼不能一直壞下去，這樣令她如何自處？
“晚煙！”顧墨寒反應迅速，立即攬回了南晚煙，他漆黑深邃的眸子緊盯著南晚煙慘白精致的麵容，雖然於心不忍，但還是抿著唇道。
“他已經自爆內力，活不到一刻了。”
“他想為你戰死，這也算是他給你和你娘親謝罪禮。”
“而且，一個將士最大的尊嚴是在戰場，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若是能為主儘忠，才是他最好的獎賞。”
“你若當真想救他，便讓他達成所願，不再被過去的執念所束縛吧……”
南晚煙的身體有些顫抖，忽然有些脫力地靠在顧墨寒的懷裡，忍不住脫口而出，“高叔叔！”
高叔叔？！
高管家揮刀而下，突然渾身一震，那雙嗜血的眼神裡忽然恢複幾分平靜，驀然想到了當初丞相府裡，那個不過一兩歲的女娃。
粉雕玉琢的臉蛋紅撲撲的，成日裡跟在允清公主身邊跑。
他雖是暗衛，極少露麵，可記得有一日秋天，他瞧著奶娃娃的南晚煙在學走路，滿院鵝黃的落葉襯得小姑娘肌膚雪白，像個瓷娃娃似的討人喜歡。
一陣幽香襲來，允清公主忽然笑盈盈地出現，溫柔地出聲問他。
“這麼喜歡我家小丫頭，你要不要抱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