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孫女沒和她都說實話。
但是她很開心,臉上的褶皺笑成了一團。
女子在世不易,該為自己爭的時候就得去爭上那麼一回。
她這幾年的教導,沒有白費啊。
“來,扶我過去。”
“是,祖母。”
明蘭扶著祖母走到床榻旁的櫃前,看著祖母開鎖,取出一個小木盒。
然後又扶著祖母坐回了桌邊。
盛老太打開盒子,清點著裡麵的東西,說道“這些是我為你備下的嫁妝,雖說張家不是那種刻薄人家,且你嫁過去是個滕妾,也能算是半個正頭大娘子,府裡不會短了你的用度。
但是嫁妝單子厚些,你往後的日子也過得自在些。
那些府裡的管家、婆子都不是省油燈,該使銀子就得使。
也不知道張家會送來多少聘禮,又有多少能落到你的手裡,我可得好好為你盤算。
來,不說了,我和你說說你的嫁妝。
這個水粉鋪子,是在東邊”
明蘭看著祖母拿著一份份田地、店鋪、莊子的契約,如數家珍地和她介紹著。
燭光流轉下,她的美目中閃著些晶瑩。
同住一個屋簷下,人與人的悲歡卻不相通。
燭火通明的祠堂裡,墨蘭麵對著盛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火光輝映下,是一張麵無表情的臉。
眼神無悲無喜,卻透著一股死寂和絕望。
盛長楓的慘叫聲在這裡也能依稀聽到一些,墨蘭沒有一絲心季和不忍,反倒是聽著覺得悅耳。
可惜佳音不長,才沒一會,就沒了聲響。
“爛泥,果真就扶不上牆。”墨蘭心道。
吱。
祠堂大門敞開,盛紘帶著怒容走了進來,王大娘子本也想跟上,但是盛紘忽地轉身看著她。
把王大娘子嚇了一跳,正要邁出去的右腳收了回來。
強行擠出笑容,但是她還沒來得及說上兩句,盛紘就直接把門給關上了,將她攔在了祠堂外。
王大娘子好氣呀!
但是她又不敢發怒,盛紘如今頭頂的火都快燒紅半邊天了,她哪裡敢去撩撥。
就隻能憋著悶氣轉身走了出去,真是氣煞人也!
這兩個混蛋王八羔子聯手想壞的可是她女兒的大好姻緣,竟然連進去罵幾句發泄發泄的機會都不給。
門的一側,盛紘不關心王大娘子的那些心思。
他看著始終背對著他的墨蘭,眼裡既是憤怒又是悲痛,既有不解也有失落。
他自問對墨蘭的疼愛不低,比如蘭和明蘭那兩個丫頭都要多,就比華蘭少上一分。
可華蘭是他的頭一個孩子,是他心肝上的肉啊,墨蘭在他心裡分量能和華蘭相近,這已經很能說明他有多疼愛她。
可是偏偏是這個女兒,做出了這等齷齪事,讓他,讓整個盛家都蒙羞。
若不是柏哥兒及時,盛家的姑娘都得去投江!
深吸了一口氣,盛紘帶著怒音道“我進來這麼久了,你就沒有一句話想對為父說嗎?”
墨蘭還是背對著盛紘,平澹地道“父親想聽女兒說什麼?想聽女兒懺悔,哭哭啼啼地和父親認錯求饒,求父親開恩?若是如此,女兒隻能讓父親失望了。”
“你犯下如此大錯,居然一點悔改之心都沒有?”盛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驚地看著墨蘭“墨兒,你是什麼時候成了這樣自私自利,寡情薄意的一個人,陌生得讓為父覺得可怕!”
“自私自利,寡情薄意?”墨蘭嘲諷地重複一遍,然後才繼續道“事已至此,女兒也知道自己和英國公府是徹底斷了緣分,那也不用再在父親麵前裝那些乖巧模樣了。”
她被盛長柏強行押回來的時候從他口中聽說了,盛紘已經讓人去回話,同意了這門婚事。
得了盛家的回信,想來陛下賜婚的旨意也不遠了。
就算如今張家臨時改變心意,盛家也不能再同意把她嫁過去。
盛紘願意,王大娘子和盛老太那兩關也過不去。
她這時候多盼著阿娘能在身邊,有阿娘為她謀劃,她還能有幾分希望,但是阿娘如今身在何處?
無人知曉。
在這個家裡,她已經沒有了任何助力。
至於那最後的一搏,更是可笑,在祠堂跪了這麼久,她都還沒想明白,究竟是哪裡出了紕漏。
她憋了一肚子的話,才起了個頭,就都在肚裡化為烏有了。
想到這裡,墨蘭終於轉過身,抬頭仰望盛紘,嘲諷道“有其父必有其女。女兒的這份自私自利,寡情薄意,可都是向父親學的啊。”
盛紘手指顫抖地指著自己鼻子,難以置信道“我?”
“難道不是嗎?父親隻顧著自個兒快活,寵愛我阿娘,抬舉她,讓大娘子受不知道多少官卷人家的笑話和白眼,這不是為了一己私欲嗎?
我阿娘含冤被賣已經快一旬了,父親嘴上說著無論如何都要把我阿娘尋回來,但是心思卻都放在和張家聯姻這事情上。
父親可有曾想過,在父親為攀上高枝樂得睡不著覺的時候,我阿娘正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吃了多少苦頭,流乾了多少淚,盼著念著她的紘郎能早日救她脫離苦海。
論及薄情寡義,女兒真不及父親萬一。”
盛紘臉色由黃轉慘白,他眼睛瞪得快要掉出來了。
他剛要開口痛斥,胸口憋著的怒氣上湧之下,竟然噴出了一口血。
血準確地落在了墨蘭的臉上,打濕了她的眼睛。
墨蘭望著眼前似乎蒙上一層血色的景象,還有正緩緩向後倒下的盛紘,突地笑了。
盛紘落地的聲音驚動了外麵的人。
匆忙的腳步聲響起,祠堂大門打開。
“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