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三)
又是一個無眠夜,他睡不著,於是又跑到玄關處。
月色穿過通透的窗,把地麵照的白燦燦的。坐在泛著冷意的地板上,伏黑惠在想很多事情。
與其說想,不如說是難以克製的過往的回憶。那些埋藏在他心裡,造成他不敢直視原理的那些回憶。
三歲的時候,他在沒有任何人通知的情況下改姓伏黑,然後被送去了伏黑知美的房子裡,正式開始了和繼母,津美紀的生活。
伏黑惠現在還記得伏黑知美的模樣,不是因為喜歡這個繼母,而是因為她讓他感到窒息。
淩亂的頭發,死灰一片的臉色,然後總會在深夜,神神叨叨的站在他的床前,不停的用留著過長的指甲手,一遍一遍的撫摸他的麵龐,然後嘴裡念叨著,〖好像啊,好像甚爾啊。真的好像啊。〗
就連津美紀也不會知道,他那個時候到底有多害怕。從那以後,他變得突然敏銳起來,每當伏黑知美又在用他看不清的眼神盯著他時,他就會偷偷的跑到外麵去,等到晚上津美紀出來找他,他再一言不發的回去。直到後來,伏黑知美拋棄了他和津美紀,他才擺脫那些噩夢。
可這也給他養成了對於異性的距離感,以及敏銳的洞察能力。
所以在那天,他看到了原理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之後,曾經的噩夢又蔓延上了心頭。
他狼狽的躲開了她所有的觸碰,包括眼神。
身後傳來腳步聲,聽聲響,是原理的。伏黑惠整個人緊繃了起來,現在的他召喚不出玉犬,隻是一個完全手無縛雞之力的兩歲小孩。
腳步聲愈來愈近,聲聲擊打著他的耳膜。
——她是不是也會和伏黑知美一樣呢?
伏黑惠做好了用儘全力推開她的準備時,身後的原理在離他還有一定距離的地方,停下了。隻在他身邊放了一塊兒童毯子,便什麼也沒說就回了房間。
當房門合上的聲音響起,伏黑惠才緩了一口氣。
稚嫩的小手搭在柔軟的小毯子上,他神色不明的思索著什麼。
(四)
原理開始對他有距離感。
遞飯的時候會避開他的手,給予牛奶也會直接放到他可以輕鬆碰觸到的地方。就算他一頭栽進黏糊糊的蔬菜粥裡,也會刻意的避開視線,讓他體麵,有尊嚴的自己站起來走回房間換衣服,然後再悄悄收拾一切,重新給他送上呈好的新粥。
這種禮貌以及尊重對於被困在兩歲身軀裡的15歲青少年來說,是多麼可遇不可求的對待。
伏黑惠也會給予她一份力所能力的回禮,雖然在倒咖啡的時候,他因為無法靈活控製手指被燙的指尖泛紅。
到了晚飯時,這份鬆弛的距離感因為禪院甚爾被打破了。
他一出房門,就看到了記憶裡涉穀之戰的場景。
禪院甚爾滿手鮮血拿著長刀,表情陰森。而原理,右耳包著厚重的紗布,紗布上鮮血還在不斷滲出。再看向那個血肉模糊的案板。
聯想一步到位。
伏黑惠第一反應就是衝上前保護原理。還沒開始攻擊,就被兩腳離地的拎起來。
這麻煩的兩歲身軀,連咒力都激發不出來。沒有咒力,沒有武器,他急的用嘴咬。
也就在這個時候,原理摟住了他的腰,把他往後扯開,安置到了沙發上。
被莫名觸碰的不適讓他身體瞬間僵住,可是很快,他被放開了,隨即而來就是原理道歉。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以後都不會這樣隨意觸碰你了。〗
誠摯到生分的歉意。
他應該感到安心不是嗎?可為什麼現在他有一絲絲失落呢。
(五)
下定決心讓伏黑惠和原理夜談的,不僅是那被熱可可奶,還有他想搞清楚,那個眼神。
他坐在床上,原理正對著他坐在一個小椅子上。原本他占優勢的開場,被慢慢的偏移了話題,甚至讓他把實話說出來了。
當他說完自己的真實年齡之後,原理的那個眼神又出現了。逼迫自己冷靜下來,說不明道不清的眼神被他洞察的逐漸清晰。
和伏黑知美的眼神是不一樣的,沒有那種如陰冷毒蛇纏繞在他身上的窒息感。這份目光更坦蕩,更純粹,就像倒影於杯中的滿月,讓他一目了然。
“我可以擁抱你一下嗎?”他聽到原理認認真真的在詢問。
他猶豫了一會,緩慢的點了點頭。
隻見原理起身,短暫又輕柔的抱了抱他。在他身體都沒來得及感覺不適的時候,迅速的鬆手,回到兒童椅上。
——就連擁抱都好像月光照在身上啊。
伏黑惠看著眼前人不由自主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