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嘉福殿已經亂成一團,鄭太妃端坐在大殿中央,她宮裡的大宮女月慶和欒翠將英娥從榻上拖拽而起,按著她跪在太妃麵前。月如按著鄭太妃的吩咐,宣布著英娥心懷怨懟,妄圖自戕,失了婦德,犯了宮中大忌,何顏麵再母儀天下。
英娥漠然一笑,“兒臣卻是不知誤傷了自己,便是失了德,不端莊,不謙恭了。太妃,耳聰目明,對兒臣的關心真真的細致入微。隻是兒臣若沒記錯,皇上應該封了太華殿,太妃卻還能如此消息靈通。”
鄭太妃未答言,拿起茶盞抿了一口,立馬啐到地上,“這嘉福殿的奴才真的欠調教,這麼冷的水,是想讓哀家咳疾加重嗎?”
月如想伸手接過,去親自給鄭太妃換一杯,卻被鄭太妃的眼神阻止,她心下明白站在一邊等著鄭太妃發話,“皇後,哀家自你入宮一直疼你,憐你,那些繁文縟節的虛禮半分沒讓你做過。這兩年多,哀家是連一杯你親奉的茶都沒喝過,現在你還是哀家的媳婦,來人,伺候皇後給哀家奉茶。”
英娥見她說的句句在理,雖擔心她會使壞,卻也不能直著駁了回去。她伸手接過空盞,欲起身去倒茶,卻又被月慶按了回去。
月慶虛笑了笑,“皇後,就讓月慶伺候皇後娘娘奉茶吧。”轉身去小廚房直接拎了燒水的壺便過來。
英娥雙手捧著茶盞,看著滾燙的開水注入盞中,她的右手雖已上藥,但是為了活動方便,沒有包紮的太厚。英娥恭敬地說道,“請太妃用茶。”
鄭太妃也不接下,也不搭言,裝作沒看見似的賞弄著自己的指甲,“月如啊,今早的鳳仙花還是嫩了些,這顏色竟上的不好,想是宮人們偷懶,這鮮花采的不夠新鮮。”
月如看得出英娥手顫抖的厲害,疼的咬牙堅持,心下不忍,本想上前接過,卻沒想到鄭太妃竟然若無其事的跟她聊起了鳳仙花,隻得先回道,“天寒了,這花多敗了,今早用的是前些日子烘乾的花,自是顏色差些。奴婢回去就罰她們,看還敢不敢不儘心。”
主仆兩個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染指甲,而此時開水的溫度已經蔓延整個茶盞,便是乾慣了雜事的宮女也無法承受這滾燙的溫度,更何況英娥的手還有傷。她手指輪換著掐著茶盞,漸漸十個手指都感受到鑽心的疼痛,她咬牙忍耐著,卻還是微微顫抖一下,滾燙的茶水順著杯沿流到她傷口上,英娥疼的額頭開始冒出冷汗。
鄭太妃將一切看在眼底,故意挑理道,“怎麼,讓你給哀家敬一杯茶,你便是這般委屈?可見胡人終歸沒有教養,便是給了尊位,都做不到母儀天下,成為天下的典範。還自殘身體,毀皇家顏麵,哀家不教教你,你便是越發的膽大妄為了。今日哀家就好好磨磨你的性子,彆動不動就攪得天翻地覆。把茶盞給端穩了,哀家不讓你放,你便雙手給捧著。月慶,盯好了,這水一旦沒了霧氣,便換上新的,哀家喝不了冷茶。”
英娥知道鄭太妃是在報私仇,故意整她,欲站起理論,卻又被月慶、欒翠死死按住。忍耐多時的怒氣被激起,本已撕破了臉麵,她將茶盞放到地上,“太妃,您這是為您的外甥女出氣,還是為您自個兒出氣。若是為了那綺菬,她背主在先,又害我在後,她萬死難贖;若是為了昨兒個我闖了太華殿,給您送的那個荷包,卻是更不知您為何罰我,給您送舊人遺物留個念想卻是孝心使然,又何罪之有。若是因為我不小心梳子紮了手,傳到太妃那竟是我自戕未遂,太妃不查明是哪些下作的東西亂嚼舌根,添油加醋汙蔑我,該亂棒打死,何故便來懲罰於我?”
鄭太妃見英娥一臉倔強的看著自己,滿臉的理論,她對月如不緊不慢地說道,“皇後不自稱兒臣,滿嘴一口一個我,是悖逆不孝,你是哀家的掌事宮女,按規矩應該怎麼辦?”
月如猶豫了一下,畢竟這掌臉皇後心裡還是不敢的,鄭太妃是要給皇後下了臉麵,讓她在後宮再無顏主持後宮。月如服侍了彭城王妃二十多年,王妃的嫻於禮法,深明大義讓她也耳濡目染,雖是後來因報恩跟了鄭太妃,但是在她竟然用計殘害皇子後,也漸漸對她的所作所為有了看法,隻是礙於淫威裝聾作啞,卻也淡了當初的忠心。她看了看鄭太妃想討個情,卻被鄭太妃凶狠的回瞪過來,便不敢再說什麼,隻得緩緩上前,趁鄭太妃沒注意以絲帕遮住偷偷咬了自己小手指的指甲,對英娥施禮道,“皇後娘娘奴婢奉太妃懿旨,按照宮規要掌您的嘴,奴婢逾矩了,皇後娘娘恕罪。”
英娥不服道,“太妃,您教育我,我是小輩該受著,讓個奴婢打我,是何等羞辱?”
鄭太妃對月如吼道,“還不動手,是要哀家親自打嗎?”
月如緩緩卷起袖子,眼睛看了看殿外,似乎在等著什麼人出現,在鄭太妃的催促下,一絲無奈地抬起手,對著英娥嬌嫩的臉頰抬手一掌,力道卻收了幾分。惹來鄭太妃的不滿,“給哀家用力打,不見血,她如何長記性。”
月如無法,隻得將手高高抬起,閉上眼睛,再度打到英娥臉上,瞬間英娥半麵臉頰紅腫起來。抬手欲打第二下時,卻被剛剛進門的元子攸喝住,“住手。”
鄭太妃理了理手中的絲帕,對月如示意站到她身後,裝作悲哀的指著英娥道,“皇上來看看你的好皇後是怎麼忤逆哀家的,哀家聽說皇後自戕傷了身子,特來看看。自古自戕的在位皇後不是蒙冤受屈,便是德行有虧被迫自儘,所以哀家便來問問皇後,這是蒙了冤還是受了屈,又無人逼她自儘,是何事想不開,平白讓天下來笑話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