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福殿內,英娥端坐在床上,環顧屋內,陳設依舊,衾冷人遠,往事浮現,這次卻沒有了哀怨。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囚禁的牢籠,哪怕是回到瑤光寺出家,都是心底的求的那份寧靜。
馥枝領著雲枝收拾著衣物,李廣安在殿外整理日用品,英娥看著三人忙忙碌碌的身影,開口道,“哪裡需要帶這些東西,我是去出家,不是去走親戚,挑幾件貼身衣物便好,畢竟去了是要穿僧袍的。還有小安子,你收拾這些家夥什的,更是用不著,那柴米你都帶了,不是讓人覺得咱們小家子氣了麼。”
馥枝聽了英娥的話卻沒停下手裡的整理的衣物,“娘娘,您是沒吃過苦,雖說我們是出家去的寺院,但是那裡的一應用度如何比的了宮裡,不過是養著我們不餓不凍罷了。若是生個病請個大夫的,不過也是普通醫藥將補著,要想吃點補品呢?還有寺院是有衣物,但是您身嬌肉貴的,夏天也就罷了,這冬天冷了,不需要個圍脖手爐什麼的?小安子收拾的銀木碳,還有那些珍珠米,上次那位娘娘帶來的些補品,可不都得帶著。咱現在不比以前,本來就沒幾件拿出手的東西,這去了瑤光寺,再不帶些,需要了,可去哪裡尋去。所以,娘娘,您就在那坐著,奴婢這一會就好,昨兒個新來的總管果公公不說了麼,晌午就送我們出去,這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得快些個了。”
雲枝和李廣安聽了馥枝的話,也附和道,“是啊,娘娘,有備無患,這些東西在宮裡雖都是常見的,在外麵可都是稀罕物呢,花錢還沒處尋。”
“罷了,罷了,我就一句,惹出來你們這麼多句,你們收拾吧。”英娥說完,想起了什麼,她低頭擦了下眼淚,“馥枝,記得把你藏起的孩子的東西也帶上,我想留個念想。”
馥枝哽咽地指著一個紅色漆木小箱子,道,“早收好了,都放在那個箱子裡。”
英娥感激地看著馥枝,“一會出宮,這個箱子我抱著就好。”
正說話間,李廣安進屋稟報,“娘娘,渤海王妃求見,現在門外候著呢。”
英娥有些恍惚,喃喃道,“渤海王妃,她來做什麼?”
馥枝也不解,“娘娘,還是見一下吧,今時不同往日了,王妃還能守著規矩在外候召,已是極尊敬您了。”
英娥點點頭,親出門迎接,隻見婁昭君穿著一身朝服領著素棉立在門外,見英娥出來,忙行跪拜大禮。婁昭君若是在以前這樣君臣間的跪拜大禮,英娥也覺得理該如此,隻是現在,她不光是個舊後,還是一個已經連位份都沒有的出家人,婁昭君還尊重她,不禁讓英娥心裡感動。她忙上前欲扶起婁昭君,“王妃怎可對我這一個出家之人行此等大禮,豈不折煞英娥了。”
婁昭君並不急著起身,緩緩抬起頭,一臉真誠地對英娥說,“皇後娘娘,您在臣婦心中永遠是母儀天下的至尊至貴之人,臣婦對您理應行此大禮,否則便是大逆不道之罪。”
“快快起來,王妃休要這樣說,當年多謝你不顧危險的照顧,我才能苟活至今。如今我身份連平民尚且不如,隻是一個出家之人,你還來送我,多番雪中送炭之恩,英娥沒齒難忘。”英娥扶起婁昭君,緊緊握著她的手,對馥枝說道,“快,給王妃上茶。”
馥枝為難道,“娘娘,這一早就被催促啟程,慌慌張張收拾到現在,還有一刻鐘就要出發了,這現燒水備茶也來不及啊。更何況,咱殿裡早沒了像樣的茶葉,您這些日子喝的都是去年春上的茶。”
英娥有些窘迫地跟婁昭君道歉,“看我一個不懂茶的人,從分不清這茶的好壞,不過就是解渴罷了,讓王妃見笑了。”
婁昭君這才留意到嘉福殿偌大的宮殿,不過就馥枝、雲枝和李廣安三人服侍,且不提他們的宮服都有些陳舊,甚至還有幾處地方都脫了色。英娥的一身淡綠衣裙,婁昭君記得當年在冷宮中就見她穿過,堂堂一位皇後,竟無新衣裝扮,又無胭脂添色,這境況和冷宮時毫無差彆。婁昭君心裡有幾分動容,難過的流下眼淚,“皇後娘娘言重了,臣婦來此並為給皇後娘娘送行,而是想接皇後娘娘去臣婦府中暫住,待過些時日這局勢安定了,皇後娘娘想去哪裡臣婦都會安排妥當的。”
“去你的府裡?這萬萬使不得,前朝後妃奉旨出家,英娥也在其中,不能因我一人便壞了規矩。”英娥拒絕道。
“皇後娘娘不用擔心,臣婦來接您,就是我家王爺吩咐的,您千金之軀,怎能再受辛苦。”婁昭君急急道,“素棉,快,先將我帶來的衣物飾品端進來,讓皇後娘娘梳妝。”
素棉一聲令下,隻見殿門外,魚貫而入十名侍女,為首的前四位手捧華服,後麵四位捧盤中放著釵環步搖等,最後兩位捧著四雙宮鞋。這些人見了英娥後全部跪下,雙手將捧盤高舉過頭,齊聲說道,“恭請皇後娘娘梳妝。”
英娥見婁昭君有些擅作主張,逼自己就範,心裡有些生氣,卻不顯露,淡淡道,“我心意已決,這輩子風雨飄零,看淡了這些紅塵俗世,下半輩子青燈古佛之前,為我亡子祈福超度,便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