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兒姐姐,我們天池山的捉妖師才不是膽小怕事之人。”
信遊突然一把抓住燕子初的手腕,雙目閃過一絲彷徨。
“聽她的……”
“啊?”
“我說,聽她的。”
燕子初倒吸一口詫異的涼氣,信遊起身,目不斜視的望著他,一字一句分析道“沒有保護好李姑娘,無論是誰說出去都會壞了天池山的名聲,但如果現場隻有她們兩個,就不一樣了。”
“所以一條人命還不如一個破名聲重要?如果有人問起來,為什麼死的是李姑娘一人,為什麼隻有吟兒姐姐活下來,你要吟兒姐姐怎麼解釋?”
“無論怎麼解釋,也不需要你來操心。”他聲音不大,卻充滿威力,眼中的彷徨和無助卻一覽無遺。
飛雪停止,四周回溫,三人陷入短暫的沉寂,最先打破僵局的是柳吟兒“你們再不走,一會兒將軍府的人就要找來了,到時就會驚動整個天池。”
話語間,遠處已傳來些許動靜,信遊再次抓過燕子初的手腕,嚴厲的問道“你走不走?你彆忘了你還在禁足期間,若是被他們發現你私自下山,誰都救不了你。”
燕子初毫不退讓“要走三個人一起走,我不可能把吟兒姐姐一人留下。”
他的話讓信遊動搖了,向來意誌堅決的他頭一次被一個少年說動,隻因他一句“不可能將吟兒一人留下”,也許“衝動“與“偏執”是不諳世事的人才有的權利,這一次,他願意聽他的。他雙手拖起地上的屍體,道“我來跟將軍府的人解釋。”話音才落下,燈火便從拐角處轉來,伴隨著家丁的呼喊,他抱著小蔓的屍體朝他們走去。
“是小姐!是小姐!她怎麼了?她怎麼渾身是血?快去通知將軍和夫人啊!”帶頭的家丁恐慌又憤懣的指著他們三人說,“你們都不要走,必須把這件事說清楚!”
“我們不走,等將軍來了以後我會解釋,現在……先把李姑娘帶回去。”
“小姐?小姐……是死了嗎?你說啊!”
“先回府。”
等他們來到將軍府門前,心急如焚的李源智和夫人正迎麵趕來,母親看著女兒冰涼的屍體早已哭成淚人,父親也失去理智急急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倘若讓信遊說謊,會讓他心有餘罪,柳吟兒正因為對他了如指掌才在他編造謊言之前先一步開口“我與小蔓約了在屋外見麵,不料遇到了妖,小蔓還沒躲過,就……”
李源誌雙眼通紅,聲音也在顫抖“這麼晚了……你們有話……為何不來家裡說?難道……你們要說的話……真與這位大名鼎鼎的捉妖師有關?還是……與這個臭小子有關?”李源智的視線最後停留在燕子初身上,他記得數月前在王府被這小子壞了自己的“好事”,既然女兒被害他也有份,那就正好老賬新賬一起算。
“將軍誤會了,兩位捉妖師趕來的時候,小蔓已經遇害了。”
“那隻妖呢?”
“妖被後來趕到的兩位捉妖師製服,已挫骨揚灰。”
小蔓的母親突然帶著極度悲傷的麵容撲向柳吟兒嘶吼“那為何你毫發無傷?為何隻有小蔓一人遇害?你是不是與那些妖是一夥的?小蔓一直跟我說你不是人,我今天就要拔掉你這隻狐狸精的皮!”
她還沒碰到柳吟兒,柳吟兒就被燕子初擋在身後,而她自己也被信遊伸手攔住,兩人同時的舉動再次讓她幾近瘋狂,又迫於無法手刃敵人,她隻能朝天哭喊。
“夫人悲痛欲絕我們當然理解,但也不能因此遷怒於他人,柳姑娘是人是妖,彆人看不出,難道我們還看不出嗎?”信遊冷靜的解釋並沒有得到理解,反而被李源智諷刺一句“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也被她鬼迷了心竅!”
“將軍所言極是,人心可能被迷惑,但我們身上的法器不會騙人,請將軍和夫人不要再懷疑柳姑娘了,沒有及時製止山妖害人,是我的責任。”
“小蔓平日裡最相信最依賴的人就是你,你卻沒能保護好她,你叫我怎麼……”李源智含淚搖頭,無法再說下去。
“確實是我失職,發生這樣的事也不是我們所想,事已至此,也隻能節哀順變。”
“你一句‘節哀順變’就結束了,我養了二十年的女兒啊,如何節哀?你告訴我如何節哀?!”李源智怒火衝天一把揪住信遊的衣襟,眼中含著的仿佛不是淚,而是鮮血。
“老爺你怪他做什麼?小蔓已經不在了,你怪誰都沒有用啊……”李夫人仿佛從噩夢中清醒,扒著李源智的衣袖,聲音裡滿是無奈和傷痛。
硬朗無敵的男人仿佛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蒼涼的明月照在他緊促的眉間,那雙嘗儘血腥的眼,最終失去了僅有的溫柔,注定要在今晚與女兒冰冷的身體一起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