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謠!
燕巳欽當下就看傻了,還是嬋嬋流著眼淚抱住他,問他感覺怎麼樣了?有沒有哪裡疼?
他像過去一樣用玩世不恭的表情回答她“耳朵挺疼的。”她不解“耳朵怎麼會疼?”他說“被你吵的。”
她噗嗤一下笑了,抱他更緊了“壞人!你不知道我擔心你擔心的都快死掉了!你還嫌棄我?”
“你讓我喘口氣行嗎?萬一死在你手裡豈不是辜負了信遊掌門一片苦心?”
“哦對了,信遊掌門呢?”
這些人探頭張望,屋子裡則空無一人,燕子初從手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交給燕巳欽,說“叔叔,我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床頭就留了一張紙條,你看看。”
他心存疑慮,急匆匆接過紙條,上麵隻寫了一句話子初已無大礙,若人問起,便說是醫師所治。
讓眾人摸不著頭腦的是這兩天他們守著大門一步未曾離開,那麼信遊究竟是從哪裡離開的?
“子初,你什麼時候醒過來的?醒過來以後看到什麼?沒有看到信遊嗎?”
“我真沒有看到他,叔叔,我才醒過來半柱香的時間,這兩條腿還在打飄,你們要不進去研究,我還想再躺一會兒。”
“是啊,子初昏迷了那麼多天,好不容易醒過來就彆問他那麼多了。”
他朝為他說話的詩卉欣然一笑“還是師姐疼我,師姐我餓了。”
“你快回去躺著,我給你熬一些補身子的湯過來。”
“我還想吃糖。”
燕巳欽立馬打斷他“吃什麼糖?你還是彆醒過來好,詩卉彆理他。”
“掌門你也太口是心非了,子初生死未卜的時候你成天以淚洗麵,現在子初醒了你又說他還是不要醒過來好,你真希望他不要醒嗎?”
“你這丫頭……我哪有以淚洗麵?我最多就是打哈欠的時候眼眶有些濕。”
詩卉掩嘴一笑,與嬋嬋兩人心照不宣互相偷看,最後燕巳欽把她們一起推了出去,還下令不做好一桌晚飯不要出來。
嬋嬋冤枉的喊道“為什麼連我也要一起做飯?我又不是玄武門弟子……”
“你成天待在這裡,你劉掌門現在也不來找你了,她八成就是不要你了,安心在這裡學點東西吧,彆說我什麼都沒教你。”
她回頭朝他做了個鬼臉,身體卻很誠實的跟著詩卉走了,下廚對她來說,比收妖容易多了。
兩人一走,他就把侄子推進屋,關好門,連一隻蟲子都飛不進來,臉上難得露出一絲威嚴,問他“現在沒人了,你可以說實話了吧?”
麵對叔叔如此直白的問題,他不慌不忙往床板上一躺,望著天花板回了一句“我說的都是實話。”
“開什麼玩笑,好端端一個人憑空消失不成?”
“反正我醒過來的時候,什麼人都沒看到。”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給你療傷的?”
“原來真是他給我療的傷啊……”
“彆打岔,你不可能不知道。”
“你說他為什麼要救我這個廢人?”
“我哪知道?你小子去了趟鬼門關回來怎麼還是這幅德行?”
“難不成你還指望爛泥能扶上牆?”
燕巳欽搖搖頭“我不指望你,反正我還有阿笙,你一個人好好在這裡待著,好好回想之前發生的事,我不找你算賬長老院也會來唯你是問,到時候看你怎麼狡辯。”
“大不了就逐出師門,我又不是非要當捉妖師。”
“我原以為我已經很廢了,沒想到在‘當個廢人’這件事上你更勝一籌。”他長歎一口氣,好像把幾百年來的怨氣都吐了出來以後揚長而去。
他走以後,燕子初逐漸收起剛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一股不可名狀的悲涼從心裡周而複始的蔓延,讓他尚未完全恢複的身體疲憊不堪。他望著斑駁的屋頂,灰塵在斜陽下沒有規則的飛舞,一切又好像回到了,他的生命從頭開始,而有些生命卻永遠停在了昨日。
剛才信遊就是在他眼前寫下了那句話,他知道救了自己的不是哪位醫師,而是信遊體內那顆靈丹。
“為何要犧牲靈丹來救我……”心高氣傲的他自然是不要的,他隻能實話實說“不是我要救你,是吟兒囑托我救你,她走以後我無法苟活於世,所以將她當年救我那顆靈丹救你……”
“她怎麼了?”他聲音虛弱,眼神卻堅定無比,那種渴望知道真相的樣子讓信遊得到些許寬慰,至少不要讓我一個人承受這種失去她的痛。
“兩天前,她死在這把戒尺之下,我告訴你不是為了讓你報仇,這是我欠你的,十八年前就欠了你的……”他望著那把曾經落滿了風雪如今早已風乾的戒尺娓娓道來,他卻什麼都聽不進去,一把將戒尺摔在地上,眼睛裡滿是悲傷和憤怒。
“哪裡來的戒尺?”
“我沒有追查。”
“你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她?”
“你以為我不想保護她?”
“憑你的本事怎麼可能讓她死在區區一把戒尺之下!”
“我不需要跟你解釋這些,你隻需要好好活下去,那麼我和吟兒欠你們燕家的,就算補償完了。”
他冷靜非凡的說著這些對燕子初來說誓同生死的大事,他的冷靜終究把他的怒氣慢慢消耗殆儘,他垂下雙目,望著那張輕薄的紙條陷入無儘的哀傷……
“我和吟兒遊曆人間數百年,你是第一個不惜生命去愛她的人,她不想讓你這麼年輕就死去,這樣她死也不會安心。當然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贖罪,你原本有著不可估量的前程,卻因我們兩個人的執念而蒙受屈辱。現在我把這些都還給你,隻要你忘了身體裡那道牽製你的生死符,它就不會存在,你完全可以運用一切靈力來當一個降妖除魔的捉妖師。”
說完這些話他緩緩起身,背著逐漸西沉的太陽,最後一次露出他最溫和的笑容,說“幫我給阿笙帶一句話吧,我會跟他母親一起長守昆侖河,隻要我在,妖龍便不會有橫行人間的一天。”
轉眼間他隨飛揚的塵埃一起消失在了這個微涼的午後,他輕輕收起滿身悲涼,拿起信遊留在桌上的紙條,起身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