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路公子的屍體落地,現場頓時炸開了鍋。
驚叫聲中,柴少寧突覺頭頂棚布一動,一條人影“呼”地淩空出現在小舟上方,一溜銀芒如瀑下瀉,直擊漁翁頂門。
這個變故來得過於突兀,以柴少寧的敏銳耳目,竟是直到對方腳尖點上棚頂,才覺察到此人的存在。
驚駭於來人的身手,本想出手的柴少寧也不敢再妄動,坐在原位靜觀其變。
“叮當”聲響中,漁翁手中杆尾上揚,磕飛由上襲下的銀芒,之後杆如標槍,毒蛇般上噬空中來人。
然而來人功力之高,超乎想象,於無從借力處身形倒翻,鬼魅般探手一把抓牢變幻莫測的魚竿,另一隻手揮動間,又是一溜銀芒襲往漁翁雖上仰卻仍被鬥笠遮擋、看不到真容的麵門。
柴少寧這回才看清楚,來人手中射出的是一支銀鏢,隻不過速度快得出奇,以至在陽光下隻餘一溜銀線。
“銀鏢鐵燕子肖雲飛!”身邊的陳忠壽難掩震驚道“江北武林,除了他,沒人能打出這麼快的鏢!”
柴少寧頓時恍然。
肖雲飛是路玉山的結拜兄弟,以輕功和暗器聞名天下,這次定是受義兄所托,保護侄子出來辦事。
以肖雲飛的身份,當然不齒下人爭風打架。偏偏好色的路公子卻欲一睹美女風采。肖雲飛多半拗不過侄子,又不願陪他胡鬨,因此沒有一起下樓,豈料一時疏忽,鑄下大錯,等聽到樓下聲音不對,穿窗而出時,已經遲了半步。
即便以惡釣客的凶悍,麵對一心為侄子報仇的肖雲飛,一時間也是束手無策,被迫丟開魚竿,身形翻往船尾,躲避銀鏢的同時一把提起腳下魚簍,朝空中的肖雲飛砸去。
盛怒中的肖雲飛不躲不閃,一拳轟裂魚簍,身形淩空下撲,直追已經勢窮的惡釣客。
湖風掠過,魚簍中灑出的水霧彌漫飄飛,頓時在肖雲飛和惡釣客間形成一層朦朦雨球。
肖雲飛如出水遊龍,在雨霧間一穿而過,揮掌擊往無處可避的惡釣客。
雙方手掌接實,巨大的力量透過漁翁腳下傳往舟底,水花轟然四濺中,整條小船都在肖雲飛這一擊之威下向湖中漂了回去。
柴少寧看得心曠神怡,為肖雲飛的神功暗自折服之際,卻見肖雲飛探腳在舟沿一撐,整個人竄回岸上,落地一個趔趄,單膝跪倒地麵。
“噗嗵”聲響,路公子的頭顱直到此時才掉落湖中,一片潮紅迅即在湖麵擴散,情景詭異而恐怖。
柴少寧不知道肖雲飛因何肯放過惡釣客?正大惑不解之際,突然發現肖雲飛臉上堆滿潰爛的腐肉,竟然是中了劇毒無比的毒水,瞬間毀容,以至於柴少寧連他的長相都沒能看到。
一種恐懼起自心底。如果不是陳忠壽早有防備,一直拽著柴少寧的手腕,這時候中毒的人怕就是柴少寧自己。雖說赤陽珠不懼迷藥,但能不能抗得住如此劇毒的毒水?柴少寧嚇出一身冷汗。
岸上為肖雲飛和路公子接風的一眾當地武林豪客們見事情突然發展到這種地步,頓時都傻在了那裡。
“還不救人?”大喝聲發出,棚下的白衣青年箭步衝往湖邊,手中已經晾涼的茶水朝肖雲飛當頭澆下,希望能籍此緩解毒水的強度。
岸上眾人這才醒悟過來,一麵派人飛速去請大夫,一麵各自湧前,不敢用手去碰肖雲飛的身體,脫下外套裹手,把肖雲飛身上被毒水澆過的衣服扒掉,七手八腳抬回酒樓。
看著氣息奄奄的肖雲飛被人抬走,柴少寧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歉疚。
“那個惡釣客乃是有人假扮!”陳忠壽看穿柴少寧的心思,湊近他耳邊低聲道“肖雲飛的武功雖然高強,但惡釣客卻是黑道上的頂級人物,絕不會被人迫到全無還手之力的地步。路天勇並不是認出漁翁是惡釣客,而是認出他不是惡釣客,所以才要逃走!”
柴少寧聽得心頭一震,明白了事情原委,望向陳忠壽的目光中也就含滿了既震驚又欽佩的神色。
路天勇當然是路公子的全名。
陳忠壽閱曆豐富,知道路玉山兒子的姓名並不奇怪,但他能從蛛絲馬跡中迅速判斷出路玉山的確與惡釣客有染,從而阻止柴少寧卷入這場黑道紛爭,這種敏銳的感知能力和老到的行事手法正是初出茅廬的柴少寧所最為欠缺的經驗。
舟上漁翁手段毒辣,多半不是什麼正派人物,隻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和“聖劍山莊”為敵,要蓄意在這裡揭穿路玉山道貌岸然的假麵目?或許白衣青年也正是基於此點,才一直采取隔岸觀火的態度,由著兩幫奸人火拚,直到肖雲飛遭劫,他才忍不住仗義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