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早年家父托人從太原府買來的杏花村陳釀,僅剩這一壇了。愚弟此去京東路,計劃路過東京,隆哥可有甚事需愚弟得辦”?
正沉醉在美酒香味中的湯隆立時變了臉色,隨即又化為一歎。
“莫要提他了,我那哥哥如今貴為官家近臣,早已忘了我這挫親戚,年初家父過世,他都不曾寄來隻言片語,還是罷了”。
“隆哥原諒則個”!徐澤趕緊道歉,轉移話題道“宋夏兩國已罷兵數年,延安將作坊軍器打造修理日少,你可有計較”?
“這家傳的技藝可不敢丟啊”,湯隆也很迷茫,不在延安打鐵,還能去何處做甚?
“不滿隆哥,愚弟此番回祖籍,倒是相中了一個好去處,若經營得當,他日必成一番基業,隆哥若出延安,務必再聚”。
“哪裡”?
“蓼兒窪,宛子城”。
“蓼兒窪我知,不就是京東西路梁山水泊麼,隻是不曾聽說甚宛子城”,湯隆有些不確定。
“現在確實沒有,等我到後就有了”,徐澤自信滿滿。
“啊,你要落……”湯隆趕緊放低聲音,拉著徐澤走到前麵樹下,“你一身本事,哪裡混不出大好前程,何至於此”!
“非也非也,不是落草,而是開發,哈哈哈——”拋下一個湯隆完全從沒聽過的詞,徐澤大笑著離去。
湯隆此時尚生活無憂,在延安府也有些人緣,自然不會輕易跟徐澤走。
其父生前是個武知寨,知寨聽起來很唬人,其實就是巡檢寨巡檢的彆稱,非正式官職。
宋夏之間幾十年的拉鋸戰,邊地寨堡林立,這些寨堡因大小和重要性不同,常駐兵力在二三百到六七千不等。
其父隻是個領四族番兵總計才二百二十人的小知寨,不入流,自然無法蔭補湯隆。
延安乃是宋夏衝突之地,鄉人多輕生死,稍有錢財便喝酒聚賭,而湯隆因父長年戍邊,幼年失於管教,其在這個大染缸裡,遲早要如原劇情那般敗完家財,流落他處,到那時就不怕他不來。
徐澤回到家,取下牆上的弓囊箭袋,配上自家老子繳獲自西賊的夏人劍,將早已準備好的包裹和弓囊箭袋一並背上肩,戴上涼笠兒,再次掃視自己生活多年的家,確定沒有遺漏。
“咦,好像少了一點啥……猴子!這小子死哪去了,哥要走了都不送一下,我去”!
被徐澤念叨的猴子就是啞猴,十二歲,西夏逃奴,逃回來時已極度虛弱,差點死在延安府街頭,被徐澤撿到救活,然後就一直收留在家,實難想象彼時才十一歲的少年是怎麼越過夏州的千裡瀚海。
帶上門,牽著馬,走不到十步,就看到街角一個瘦弱的身影,正怯生生的望著自己,正是已經換上短褐的啞猴,背上還背著一個小布包。
“過來”!
徐澤本打算好好的批評一番這個不聽安排的小屁孩,但看著他異常堅定的眼神,又改了主意,撿起一塊黃土,命啞猴轉過身,在其背上刷刷的寫下幾個字,因為一直不舍穿,漿洗乾淨的短褐倒是不虞看不清字。
“好了好了,以後好衣服有的是”,看著少年心疼欲死的表情,徐澤差點沒繃住笑,“去,給湯大錘看看,房子給他了”。
少年卻站立不動,徐澤啞然失笑,這是擔心自己支開他跑路?
取下包裹,捆在馬背上,說“牽馬去吧,我在此等你”。
目送少年離開,再次掃視已經熟悉的街巷,徐澤有些恍然,半年就這麼過去,自己也終於要踏出這“新手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