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小客棧的一角突然傳來了一個洪亮的聲音“千層水波流,千帆竟相渡,千人岸上走,千食在吳中。好酒!好肉!”
魏子衡和孫奇循聲望去,是一個頭戴鬥笠的中年男子,從麵容上的皺紋上看,似乎有些歲數了。他的神情相當的詭異,似笑非笑,笑聲中似乎帶有些怒火,但最後卻更有一種惋惜之音。
孫奇將自己的佩劍扣在桌子上,提著半壺酒走到那位中年人的麵前,很自然地坐在他的桌對麵,緩緩的給他已經見底的酒碗斟滿上了一壺酒。
隻見這位中年男子將鬥笠一斜露出有些滄桑的麵容,麵帶微笑的看著自己麵前的年輕人,說道“哎呦,這位小哥生得眉清目秀,想必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子弟吧?”
孫奇,正眼直視說道“這姑蘇魚肉味汁鮮美,不知剛剛你所唱的是什麼呀?”
這中年男子突然警惕了一下,然後這樣說道“此乃吳地,我唱吳國歌謠,又有什麼錯?”
這一番話引得小客棧的掌櫃,眉深冷意,他使勁給這位中年男子眼色看,旁邊幾位同食的客人,聽到這句話,不由得朝著中年男子看去。
魏子衡,側耳便聽見旁桌食客,傳來的竊竊私語聲
“吳國已滅,現在這裡是越地。”
“哎呀,我管他是哪國,我們活好我們自己的就行了。”
“改國易地,在中原已經是家常便飯,何況我們區區東南一偶。”
“這話還是不要說了,免得日後有麻煩。”
……
魏子衡細細的觀察著小客棧店家和客人的一舉一動。
孫奇,放低了聲音,然後說道“你是哪國人?”
“吳國!”中年男子也放低了音量,兩人細細的交談起來。
“可吳國早已滅亡。”
“國雖破,民猶在。山河雖破,人心依在。我說他沒亡,他就是沒亡。”
孫奇,右手撐著木桌,身體微微前傾,輕聲的對著,中年男子敘述說道“我也是吳國遺民,國破之時,我還未出生。”
就是這麼一句輕言細語的話,中年男子的心境突然發生了一個轉變,他的說話變得更加的小心“不知令尊祖上是吳國哪裡?”
“姑蘇!”孫奇輕揚嘴角說道,同時他也注意到了來自魏子衡的目光。在做短暫停留之後,也不等中年男子再度回話,孫奇便起身回到了自己原本所坐的木桌上。
魏子衡此時也時刻注意著那位中年男子,他的目光一直在孫奇身上打轉,似乎被最後所說的一句話而吸引。
孫奇很自然的,回到了自己的酒桌上,然後對著魏子衡說道“此酒甘甜,若非天然之泉,也不可釀出。”
魏子衡低著頭,側耳細語道“現如今,姑蘇城內恐有變。”
“此言差矣,自吳滅之後,此地一直為凶地。”
“剛才,細聽周圍人言,現姑蘇城內恐有吳遺留子民在作亂,先前出城的一對越軍正是去清剿在城外作亂的吳匪。”
“吳匪?”孫奇輕微的搖搖頭說道“那男子言之有理,這世間果然還有不甘屈膝的亡國之徒。”
魏子衡談起這個,臉上複雜之色油然而生“國已破,這些人又是何必呢?一來無外援,二來無內助,三來無人心。終究隻是一時之事。”
聽聞魏子衡之言,孫奇語氣一轉,有些無奈的說道“此言正是,我雖自之為吳國舊民,但也深知這種複國之事,絕不是一眾莽夫可為。雖吳國破滅,但這天下終究是周王的,仔細想想,其實和先前吳王統治並沒有什麼兩樣。”
魏子衡突然有些肺腑之言,脫口而出“周王分封已有百餘年,各諸侯駐守疆土,以報答周王之恩,自平王東遷以來,周王室實力也大不如前,各地諸侯相繼稱霸。遙想昔日一代雄主吳王也曾霸於天下,雖未有周王室之認可,但也使諸侯巨震,百方來朝。”
孫奇深以為然“連宋國襄公之徒皆可得周王之心,得諸侯霸主之位。吳王如此英勇,卻未曾被周王正視,隻因偏遠中原?唉…萬事皆難圓也。”
魏子衡大喝一碗酒後說道“萬事皆難圓,此言不錯。昔日,齊之桓公,乃天下首霸,賢相管仲子,鞠躬而輔佐之,本是世間美談,奈何晚年不聽忠言肺腑之言,落得一個死無葬身,所謂何因?唉……”
聊到這,兩人各自歎息,吃完酒菜之後便離開了小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