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雨水呢。”商陸打著傘,緊緊地挨在申薑邊上,“就該下雨。”
“真討人嫌。”女孩穿著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抱著胳膊打了個哆嗦,她低頭看看自己踩在積水裡的靴子,皺起眉頭,“洗了衣服一個禮拜都晾不乾,黏湖湖濕噠噠的,我這把老骨頭可熬不住,怕是要得風濕性關節炎。”
雖說氣候潮濕討厭,可冬天褪去的痕跡真的隨處可見了,路邊光禿禿的山荊子在細雨裡抽出新芽,泥土裡萬物生長的氣息像蛛網一樣似有似無地拉出細細的絲線。濃厚的雨雲和霧氣像一頂巨大的鍋蓋,低低地蓋在了四川盆地這個二十六萬平方公裡大的蒸籠上,溫暖的降水裡巨量的生命在孕育。
時至二月中下旬,商陸的meg-bci係統訓練科目已經接近尾聲,一共1000個小時的非人折磨申薑是完完整整地挺下來了,她記不清自己做了多少道題,唱了多少汪峰的歌,聽了多少故事看了多少電影,經受了多少次催眠,以及揍了商陸多少拳——商陸居然也挺下來了。
這個神經病沒被打死算運氣好。
“搞點艾草?”商陸說,“艾草除濕去寒,擺參謀跟我說的。”
“不喜歡艾草。”申薑說,“我討厭刺激性的味道。”
“很難聞?”
“不,很上癮。”申薑點點自己的腦袋,“我討厭所有能讓自己上癮的東西,因為它們會麻痹我的大腦。”
兩人沿著老路回隧洞抄近道,卻發現洞口的鐵門不知道被誰給鎖了,申薑憤怒地用力踹了兩腳鏽跡斑斑的沉重鐵鏈和門鎖,高聲嚷嚷我日這是哪個王八蛋鎖的門彆讓我抓到他,落我手裡鐵定沒他好果子吃——申薑“哐哐哐哐”一陣猛踹,又把腳踝踹崴了。
商陸和申薑回到山間的大路上,隧洞裡進不去,隻能沿著大路走了。
“那個鎖門的人有沒有好果子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沒好果子吃。”商陸把申薑往背上抬了抬,扭頭說,“領導,你剛剛是準備用腳開鎖嗎?”
申薑把頭撇過去。
“生理期到了,脾氣暴躁一點怎麼了。”
“那你注意保暖。”
商陸背著申薑搖搖晃晃地走在上坡的路上,申薑身材修長但是體重很輕,她手長腳長,一隻手扶著商陸的肩膀,一隻手打著傘,像是一艘飄搖的小船,行駛在無邊無際漫天大雨的世界裡。
“監理,meg係統的訓練科目還剩多少?”
“剩不了多少。”商陸搖搖頭,“對你的精神折磨快要結束了,對我的身體折磨也快要結束了,皆大歡喜。”
“我可以把它帶走麼?”
“你當然可以把它帶走。”商陸反倒訝異她為什麼會問出這種問題,“我們花這麼大力氣把meg-bci係統開發出來,就是為了讓你把它帶走,你到哪兒它到哪兒,你見過那個opm-meg頭盔對吧,那個東西現在全世界隻有一個,我們沒有能力再造第二個,它就是為你準備的,可以一直用到你退役。”
申薑沉默了一下,把下巴搭在商陸的肩膀上,輕輕呼了口氣。
“為什麼是我呢?”
“你是想問,全世界僅此一台的meg-bci係統,為什麼選擇你?”商陸想了想,“沒什麼特彆的理由,隻是你恰巧出現在我麵前罷了,就算不是生薑,也會有大蒜洋蔥韭菜,沒什麼區彆。”
“我不信。”
“好吧確實有一點特彆的理由。”商陸說,“功利一點地說,你是所有巨械駕駛員中最厲害的,保住你的性命是為了把你送往更重要的戰場,扯澹一點地說,你很好看。”
他感到後背的呼吸忽然就屏住了,片刻之後她壓低聲音說:
“監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