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以自天後參政,更放寬條例,縱容酷吏嚴刑拷打,鏟除異己,諸衙門司趁機把堆積的案子去大半,把街頭混吃等死的廢物流氓一類,統統抓來拷打畫押認罪,即便心知肚明這些人死的冤枉,可總也算為民除害。
偏這檔口,蒲州出個「徐無杖」,過手案件,數百近千,樁樁件件,有理有據,且最難得是——
所有罪犯在認罪後都稱他是用仁義道德感化啟迪到自行招供,非屈打成招,乃至——
被審訊過的……都說“好”!?
不少案犯更是從此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近日,都說他任期已滿,“無杖”之名傳開,卻——
地方縣都不想要。
原因麼…
“我聽說他在蒲州翻了無數的陳年舊案,一洗當地風氣,這要是弄到這邊來……”
“彆烏鴉嘴,可他這架勢……該不會真要來我們這吧?”
“沒接到信啊……”
“先不管他?”
嘀咕的幾位無一不是害怕,怕這位徐大人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
他是任期三年間,未動一次棍棒刑法,可諸位大人們可都仰仗著打板子收回扣的小利,養家糊口呢…
“諸位,宵禁後的嫌疑人員除了這二人,還有旁人麼。”
逆光處走回的徐有功,似沒聽到這些嘀咕,無聲的出現,如同剛才突然出現在長街,嚇了眾人一跳,他自己反倒語調聽不出起伏,“罷了,也無用了。”
到人前的徐有功,低眉注視他們踩踏的腳印,馬蹄印。
一路來都在下雨。
空氣裡留有白日灑落的酒,蒸騰出特有的葡萄味。
想來此處應舉行過某種酒慶,人煙火氣和酒氣複雜,人員眾多根本不必問,然而逆流而上去推算,這些泥濘腳印和酒氣,恰恰可證明——
此處就是投皮處!
不然,白日人眾多,早該發現河中人皮,輪不到這兩個偷吃禁果的男女嚇成此狀。
瑟瑟發抖的秀才男子及他旁側淩亂的衣衫的昏迷少女,徐有功隻掠過一眼,眉間一派清冷,錯開視線,凝視那幾位離得近的幾個差,目不轉睛,盯到他們咳嗽回頭。
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諷壓下眼底後,徐有功才再道“可還有關於此案的細節,還請告知。”
眾人對視,心照不宣,不約而同地沉默!
完了完了,來真的?他要在這裡留下辦案?
驚悚下,無人應答,徐有功則拿起腰牌再往前一步,聲色轉冷,“大唐律法有定,協助破案是大唐子民,官員職責義務……”
濃眉雋瞳掃過來時,伴隨瘦削麵孔抬起,那完全不符年齡的淩厲視線,直撞上眾差視線時,眾人齊刷刷發抖!
老天爺,傳聞從來沒講過——
徐無杖,長這模樣…
瘦削臉廓,膚白透青,刀削般的鼻,唇,無一線條不嚴峻不鋒利,是那種瘦,卻絕不好惹的角色。
一整個刻薄冷肅,與傳聞中用「道德感化罪犯」的徐無杖,根本南轅北轍,不搭邊!
傳聞是假的吧?
眾人麵色迥異,心思卻相同的瞧那手——
巨大,跟臉一樣的青白瘦削且長。
更彆提骨節布滿繭和疤痕,配上毒蠍子樣的涼薄長相,他才合該是那鬼手持鞭笞,刑罰惡毒的嗜血酷吏!
反正——
絕非傳聞中散發慈悲光環的徐無杖…
眾人退後,徐有功神色也微沉,陰鬱臉,往前走一步,眾差就再退一步,至退無可退的花壇邊,大熱酷暑天,眾差直接被迫擠在一起……憤怒看向他,卻見他低沉厲喝道——
“都站著彆動!”
徐有功步步往前,眼瞳愈發冰冷。
眾人一動未動,一息不敢出。
靜謐中,眾人身後的草叢一絲淺呼聲入耳,徐有功烏皮靴輕轉,大掌一翻,探入深草,便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