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說了可不算。”
楚君瑤仰著頭，眼角的餘光偷偷觀察著穆繹之低垂的眼斂，看不出他的什麼情緒，薄成一條線的嘴唇輕輕抿著，還是沉默。
兀自覺得無沒意思，就像穆繹之猜測的那樣楚君瑤這個人生氣生到一半常常忽然失去興趣，笑話講到一半也會突然開始發呆，無聊到忘了說出結尾。就像現在，她的小計謀玩到一半，沒得到什麼明顯的回應，也失去了興趣。
不強人所難，是楚君瑤從小到大的生存真理。
蘇璽去世後，楚君瑤覺得自己遇見的每個人都是素昧平生的恩情，人家若是對自己好，就要記下來加倍回報回去，若是這人有幸喜歡自己，自己必承蒙這份喜歡暗自歡喜，當然忍不住試探，但從來不勉強。
已經很幸運了，楚君瑤常常勸告自己這樣想。
“我有點餓了。”楚君瑤岔開話題，沒有正麵回答。
忽然岔開的話題讓穆繹之有點猝不及防，“嗯。”
雖然心裡有點失落，但這種長此以往的缺憾沒法一次性就彌補平整。伸手按了按桌邊的小鈴，把小二叫了上來。
“想吃什麼，自己點吧。”穆繹之說話是眼睛一直沒離開過楚君瑤，聲音也少見的溫柔。
他知道楚君瑤在遇見自己以前經曆過什麼苦難，她和他是一樣的人，他懂她。
穆繹之一直覺得心疼，表麵看起來沒心沒肺的楚君瑤皺起眉頭來認真得讓人心疼，對於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無論是關係，還是地位，從來都不伸手強求。即使自己很喜歡，說一句想要就再不勉強。這樣的一個小姑娘常常讓自詡見過大風大浪的穆繹之束手無策，平日裡的暴躁蠻橫也苦於沒有地方釋放。
尤其是今天。穆繹之發現自己今天沒脾氣的厲害。
其實穆繹之的失落，楚君瑤是看在眼裡的。
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即使有幸遇到了好心人，看人眼色也是必備的技能。楚君瑤輕易就注意到了穆繹之眼中閃過的一絲黯淡，雖然他說話的聲音比往日還要溫柔，看著自己的眼睛也比平時更加含情脈脈。
沒有強迫和占有，隻有一句“自己點吧”。
楚君瑤心裡清楚，他們二人的關係說到底，也和穆洛和沈初蘭沒什麼不同。但是看著穆繹之，她忽然有點不忍心說出實話。
這樣的你，我還是第一次見。楚君瑤如是對自己說，內心閃過的一絲心疼也立刻被自己掐滅。
這頓飯沒吃好，菜剛上齊楚君瑤就胃疼起來，蜷縮著在竹椅邊上坐了半晌，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些。
穆繹之沒敢再耽擱，讓楚君瑤喝下一碗熱湯就準備趕忙送她回楚司館。
楚君瑤卻忽然好了起來，穆繹之便賴著要和她散步，但她拒絕了，人多口雜，自己可不想招惹什麼是非。
楚君瑤堅持要乘黃包車，到楚司館門口的時候穆繹之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楚君瑤：“你對高韞的病到底有幾成把握？”
楚君瑤看穆繹之一本正經的樣子，隻是淡淡的點點的頭，“十成。”
“確定？”穆繹之有點遲疑，但看著楚君瑤的樣子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懸著的心漸漸放下了一些。
穆繹之很滿意。
這種勝券在握的感覺很好。
穆繹之雖然滿載一身讚譽，在世人眼中是個不折不扣的風流才子，身份顯赫，勢力雄厚，即使從穆府搬出來也憑著自己的本事創出一片天地。
但是不安感卻常常包圍穆繹之，自己身後是懸崖，一步也不能遲疑，若是邁錯一步，下一秒就是萬劫不複之地，這個道理他很清楚。
不過一直以來，其實也早就習慣。隻是很久沒遇到這樣一個讓自己心安的人了。
“那就好。”穆繹之說，“回去早點休息吧，今天謝謝你了。”
衝楚君瑤擺擺手，就下了黃包車轉身往回走。今天穆繹之心情很好，決定自己散步回去。
天色有點陰沉，等穆繹之走到院子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黑了，隔著不濃重的夜色，穆繹之看清一個不熟悉的女人正站在自家彆院門口，看樣子像是在等人。
剛剛的好心情馬上被打上了折扣，尤其是看清來人是沈初蘭以後。
“大人。”看見穆繹之回來，副官趕緊小步跑過來，一副很為難的樣子，“屬下無能，沈初蘭小姐從下午就一直站在這裡，怎麼說都不肯走。”
穆繹之不悅的抬起頭，也不知道沈初蘭是從哪裡打聽到的他家地址，不過也不難猜，她沈初蘭想得到什麼消息不容易？一身狐媚子習氣。
“沈小姐彆來無恙啊。”穆繹之說，神色裡帶著假意的客套，臉上一副很明顯的表演又懶得演到底的假笑。
“今天白天，酒館裡，那個人，是誰？”
沈初蘭走上去看著穆繹之，一字一頓的說。
沈初蘭這個人就是這樣，一著急就說不清楚話，照這個一字一頓的強調，應該也是在這裡練習了一下午的結果。
“你，就對我，沒有一點，感覺嗎？”
像是害怕忘詞，或者是忘掉自己練習許久的節奏，沒等穆繹之回答，沈初蘭兀自繼續說下去。
穆繹之沒有時間和她耗下去，因為沈初蘭的出現，讓自己的好心情大打折扣。於沈初蘭的話在他耳邊晃蕩了一圈，又從左耳朵出去了，穆繹之不耐煩得朝他的副官揮揮手，一邊徑直往屋裡走去。
“送客。”
“真的沒有嗎？沒有嗎？”
看著穆繹之要走，沈初蘭連忙上前，伸手要扯穆繹之的胳膊。
說實話沈初蘭並不難看，畢竟是華城第一名媛。和楚君瑤截然不同的是，她從小到大進過禮儀和詩書浸泡的高貴氣質在她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
就連此時，尖著聲音質問穆繹之的時候也還是輕聲慢調。走路也像是點著腳尖，緩慢的挪著，這樣的速度哪裡攔得住真的要走的穆繹之。
穆繹之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對沈初蘭毫無青睞之心，要說姿色沈初蘭絕對是可以平分秋色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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