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途!
京。
天香樓。
“王大人,老樹之畔,青梅煮酒,一人獨酌,好雅興。”一個中年文士手搖折扇,緩步走來。他一身白衫,儒雅風流,瞥見靠窗前那戴著鬥篷的布衣男子,不由暗自皺眉,這等賤民也能來天香樓?
布衣男子感應到中年文士的目光,微微側首,一雙狹長丹鳳眼中精光閃爍,中年文士忽然就心驚肉跳,忍不住啐了一口,莫不是老毛病犯了?
“三秋老弟,我這哪是雅興,借酒澆愁而已。”王大人搖首歎氣。
中年文士折扇一合,臉上露出詢問神色,道“高策兄青雲平步,忽有此語,所指為何?”
王大人道“宮中傳出消息,禮部尚書施宜生自南朝回,卻因為寥寥幾個畫師讒言,被陛下生生烹死,我看,我等漢臣的好日子,也快到頭啦!”
中年文士一驚“施大人死了?”
王大人道“那些畫師說施大人與南朝尚書張燾暗通款曲,陛下盛怒之下,就把施大人給烹了,肉烹熟了全喂了狗,骨頭渣都沒留下,著實讓我等心寒哪!”說著給中年文士倒了一杯清酒,中年文士端起來喝了一小口,也是愁上眉頭,他壓低聲音道“高策兄,不是我說,那完顏亮為鞏固帝位屠戮宗室,這還情有可原,可現在是愈發暴虐,我等性命隻在旦夕之間,為前途,為妻子,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啊!”
咚,咚,咚。
聲音沉悶。似乎有極其沉重地物事被搬上二樓。王大人和中年文士都是轉頭去看。
一個年輕人渾身黑色甲冑。約莫有兩米高。鐵塔一般地雄軀充滿爆炸性地力量。往上看去。劍眉朗目。鼻直口方。臉龐竟然極是英俊。隻是一雙眼眸含了絲絲煞氣。往王大人和中年文士雅座望來。
年輕將軍走一步。便吟一句詩“萬裡車書盍混同。江南豈有彆疆封?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他意態瀟灑。步履從容。隻走了四步。就已立在王大人和中年文士雅座之前。雖然隻是四步。但跨過地距離卻足有三丈。
“吾皇雄才大略。豈是爾等所能窺測?”年輕將軍地聲音如同雷鳴。轟轟響在王大人和中年文士耳邊。
王大人臉色煞白。顫聲道“小、小將軍。那詩可是聖上所提?”
年輕將軍臉上傲然之色一閃。點了點頭。
中年文士站起身來,賠笑道“聖上詩才果然氣魄驚人,小將軍遠來辛苦,坐下與下官二人喝一杯小酒歇息歇息,可好?”
年輕將軍冷冷道“爾等二人承蒙聖恩,得以封妻蔭子,不思報效,卻生反意,李三秋,你直呼聖上名諱,王高策,你在背後非議陛下,論罪……該殺!”他吐出“該殺”兩字之後,眼眸中閃過濃濃煞氣,手一晃便鏗地拔刀在手。
中年文士被這一下嚇得屁滾尿流,啪地一下坐倒在地,王大人額頭瞬間布滿細密汗珠,一個軲轆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小將軍,饒、饒命……”
年輕將軍傲然道“某家這柄刀是陛下欽賜,千年寒鐵所鑄,乃刀中聖者,和南朝那柄天下劍主不相伯仲,爾等二人能死在此刀之下,乃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王大人聽他這樣說,知道再無回旋餘地,眼中陰狠神色一閃,臉上卻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訴道“小將軍,臣家裡上有八十老母……”正說著,王大人舉袖要拭去涕淚,忽然,袖中激射出三支泛著幽幽藍光的小箭。
年輕將軍嘴角劃過一道不屑笑意,側轉刀鋒一橫,叮叮叮三聲脆響,那三支袖箭便被打落在地,可就這麼個空當,王大人就已趁機縱身往樓下躍去。年輕將軍冷笑一聲,一個箭步跨上,伸手就抓住王大人足踝,他大喝一聲“起!”王大人百多斤的身子便被生生提上樓來,被狠狠摜在地板上,王大人被摔的七葷八素,正想著如何討饒,那一柄寶刀就已劈下。
一柄長劍無聲無息的遞到王大人脖頸之前,這柄劍竟還連著劍鞘。
當!
長劍上不知帶著怎樣的勁力,年輕武將這氣勢慘烈凶猛絕倫的一刀竟被一下蕩開。
年輕武將退後一步,豎刀在胸,眯著眼打量壞他好事地人。
布衣鬥篷,看不清麵容,沒看出什麼特彆的,就連那柄劍,也是黝黑黝黑,毫不起眼。
“爾是何人?”年輕武將喝道。
布衣男子緘默不答,隻是慢騰騰的刺出一劍。
這一劍平平刺出,沒有半分花哨,速度也慢道極點,年輕武將卻遲遲不動,他感覺到一股浩大氣勢籠罩他全身上下,隻要自己隨手出一刀,對方就有無窮淩厲後手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年輕武將瞳孔一縮,退後一步。
布衣男子持劍的右手不動,隻淡淡走上前一步,劍尖又向前遞了三分,年輕武將眉頭一皺,無法應對,隻能退後一步,以待對方氣勢泄儘,再行反擊。他是百戰將軍,明白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地道理,所以選擇以不變應萬變。
可當年輕將軍退第三步的時候,布衣男子連著鞘地長劍忽然變快,年輕武將猝不及防,頓時被劍鞘抵住咽喉。
“武功不及爾父三成,年輕人,記住,切莫張揚。看在你父親的份上,我饒你不死。”布衣男子淡淡道,收回長劍。
年輕武將瞥見劍柄上“劍主”兩個篆字,臉上滿是驚喜之色,先前的驕矜神態冰消雪融,他連連退後三步,瞪大雙眼“你是……”
“魏長卿。”布衣男子輕輕吐出三個字,石破天驚。
“告訴你父親,子時三刻,天下劍主魏長卿親來府上,取他首級。
”魏長卿淡淡說道。
年輕武將臉上的驚喜瞬間化為怒火,他冷哼一聲“好,我完顏家從無孬種,子時三刻,某等靜候閣下大駕!”說著還刀入鞘,大步走下天香樓。
“大俠,大俠,您放這完顏秀楚走了,我等性命不保啊!看在同是漢人地份上……”王大人急促地說道,又驚又恐。
魏長卿皺眉道
當自己是個漢人,立刻離開燕京!”
中年文士和王大人對視一眼,都是歎一口氣,急匆匆離了天香樓,回家收拾行李了,這個是非之地委實太過凶險。
魏長卿丹鳳眼微眯,喃喃道“完顏忽律,你兒子都這般大了,現在授首,不算夭折……”
不知怎地,柳行風眼前忽然湧現出這許許多多的畫麵,亂花漸欲迷人眼。